大宋和金國之間的榷場貿易,自海上之盟後始。紹興十二年起,大宋先在盱眙軍置榷場官監,與北商博易,後來再有了淮西、京西、陝西等各處的榷場。
隨著兩國的戰和不定,這些榷場幾經存廢。但大體來說,兩國既然無法禁止民間的生意往來,所以總得由朝廷出面,對這種往來加以管控。管控的同時,又能通貨課利,固鄰國之好,可謂兩便。
這兩年裡,宋金兩國之間往來最頻密,交易物資的數量最龐大的,自然是金國境內的密州膠西榷場。這裡頭有個講究,正因為這個榷場的位置在金國境內,所以特別便於大宋境內的海商販賣各種違規違禁的大宗物資,比如糧食和武器之類,憑此賺取高額利潤。
而物資在這處榷場交割以後,又會很快通過山東定海軍的海上船隊發往金國各地。
聽說金國近年來離合之釁已開,又有沙漠之眾動輒南下牧馬,盡情屠戮,金國連年與之廝殺,耗費的錢糧不計其數。所以從山東到中都這一路上,他們對大宋的物資異常渴求。那些海商們經常能將物資賣出昂貴价格,並從定海軍手裡,得到金國北方的良馬、毛皮、人參、北珠等物,有時候甚至能換取從中都高門貴胃得來的金銀珍玩。
其中某些珍玩,還是靖康時被虜人掠走的,這會兒居然完璧歸趙了。
不過,海上的好處歸海上,陸地上的榷場照舊經營,也不是沒得賺。尤其是盱眙軍的榷場,隔著淮河正對著金國的泗州場,兩地互通有無很是便捷,所以一樣的生意興隆。
與密州膠西榷場相似的是,在盱眙軍的榷場裡經營的商人,和那些海商一樣,背後多半有著這樣那樣的勢力。以至於地方官員一方面隔三差五接到朝廷文書,說要專一關防透漏之弊,一方面又時常親自下場,為某些商賈隊伍保駕護航。
當然,這種事情很不容易做好,一不當心,就會得罪了這位,得罪了那位,最後自己惹得一身臊,灰頭土臉地去官。只有手段非常出色而且在京中有點人脈的人物,才能做的妥當。
知寶應縣事賈涉,便是這樣的人。
賈涉是天台人,其父賈偉曾為秘書郎、知漢州,後來牽扯進了四川、荊襄等地的政治鬥爭,受到排擠,含冤而死。賈涉前後費了十年,到處奔走申訴,甚至伏闕上書,為父親洗刷名譽,終於成功。隨即他自己獲得蔭補,成了高郵縣尉,後來又轉任萬安縣丞,再知寶應縣事。
高郵和寶應兩縣,都臨近宋金邊界,賈涉會輾轉在這一片,倒不是說他有多麼出眾的軍事才能,而是因為他能把官面上、商場上的事情都照顧好。整個淮南東路,凡有人需要和淮北打交道的,都會來問問他。
今年初的時候,就連大宋朝廷的使者意圖去往中都而不得,都是賈涉給出的主意,安排的海商船隊。
盱眙榷場和對面的泗州場每隔五日輪番開啟,今日輪到盱眙榷場。賈涉提前一天就離了自家任職的寶應縣,帶著幾個僕役過來看看。
這座榷場位於盱眙城外,靠近當年盱泗浮橋舊址的一處淮灘高地。浮橋留存下來的橋基,正好改作上碼頭,擺渡通航,運送貨物和商販。淮灘處用樹木柵欄圍出的數十畝地,便是榷場所在,經數十年的興造,榷場裡頭有廳舍千間,規模甚是宏大。
按照朝廷制度,在榷場擁有商貨百貫以上的,稱為大客。大部分廳舍都是大客們長期占用的,這種商戶的身家不菲,所以不允許過淮河交易,金人要採買他們的貨品,非得自家持了宋金兩家認可的憑證,到榷場裡來。
所以賈涉一路慢悠悠逛到榷場門口的時候,剛好避過好幾百的金人商賈衝進榷場裡頭。
他在這片地方往來慣了,雖說只著一身尋常袍服,榷場的門口的押發官也遠遠地認出了他,連連揮手。
賈涉笑眯眯地過去,探頭往榷場裡面看。主管官正帶了一群負責巡防、搜檢的兵丁,按著昨天抓到的走私小販打板子。打得還挺用力,噼噼啪啪聲和哀嚎聲此起彼伏。
這情形一直都有,賈涉懶得理會,舉了舉手裡的一壇酒,問道:「知軍和通判在麼?」
「當然不在!」
「上司不在,老馬擺什麼勤懇模樣?上次不是說好了,老路今天會帶半扇好
第六百二十一章 盱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