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來閣,鳳杼秋的閨房。
面前的月牙桌上,擺著一張灑金的詩箋,上面是她剛剛寫下的簪花小楷。
「杼秋,胡學士說給你填了一首詞,在哪兒呢?」鳳姐走了進來。
「破萼江梅,迥然標格冰肌瑩。」鳳杼秋將詩箋遞了過去。
鳳姐接過一看,笑道:「暗香疏影,月張銀塘靜。折取一枝,插與多情鬢呵呵,也就你有這種本事,能讓當朝大學士為你填詞。」
鳳杼秋緩緩的將鬢邊的梅枝取了下來,說道:「也不是我求他填的,他看到我花盆的梅花,自己非要給我填的,而且為了應景,還將梅枝插在我鬢邊上,這位胡學士可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這可是咱們的大恩客,你即便心中嫌惡,也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半分。」
「我懂的。」鳳杼秋靠著窗台,抬頭望著窗外一輪明月,心如明月一般寂靜,「入冬了,梅花凌寒盛開,有這一首梅花詞,鳳來閣這個冬天必然不會寂寞。」
鳳姐拿著詩箋從頭到尾默念了一遍,笑道:「胡學士不愧是胡學士,這詞填的極好,明天我請幾個名士過來,你當眾唱一曲,不消幾日,整個金陵都會傳唱此曲。」
說話之間,忽然一陣悠揚的嗓音在夜空下傳了過來。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鳳杼秋探出腦袋,歪頭看去,東樓三層的一個窗口,一抹綺麗的身影,懷抱琵琶,口中幽幽的唱著:「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是鶯歌這個死丫頭!」鳳姐憤憤的道,「我幾次想把她給挖過來,但滿姑就是不放人。」
「這是誰幫她填的詞?」
「管是誰填的呢,再怎麼著也比不過胡學士這一首。」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鶯歌天籟一般的嗓音,穿破了霖樓的喧鬧,在夜空下久久的迴蕩。
「一任群芳妒?哼!這話她也說的出來?」鳳姐冷笑道,「她是無意苦爭春嗎?她是根本爭不得!」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只有香如故」鳳杼秋細細沉吟,「這意境只怕超過了胡學士這一首。」
「超過了?」
鳳姐愣了愣神,但她依舊很有信心:「超過了又怎麼樣?你的詞是胡學士填的,胡學士的名聲在金陵文壇可是響噹噹的,就算他的詞不如鶯歌剛才這一首,但推崇的人肯定比她要多。」
鳳杼秋默不作聲。
此刻,胡學士、洪先生、方經天已經出了霖樓。
霖樓的喧鬧關在霖樓的門內,外面的街道雖然還有行人,但顯得尤為的清幽。
「折取一枝,插與多情鬢。」
「臨鸞鏡,粉容相併。試問誰端正。哈哈,以花比人,妙哉,妙哉啊胡學士。」
洪先生念著胡學士剛才的詞,馬屁洋溢的道:「此詞一出,我看天下誰人敢寫梅花,哈哈!」
胡學士謙虛的拱手:「過獎,過獎啊!」
「二位長者,聽到什麼聲音沒有?」方經天弱弱的問。
胡學士和洪先生微微停下腳步,跟著方經天,不約而同的朝著東樓的方向看去。
鶯歌依舊倚著窗台,像要將杜蘅那一首詞練熟似的,反覆吟唱:「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嘶——」洪先生吸了一口冬天的冷氣,「這詞寫的好像也是梅花吧?」
他本想說,這首詞的格調高於胡學士,但胡學士就在他身旁,他不好當面說這種話,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誰人填的詞?」胡學士皺了皺眉。
洪先生看向方經天:「方公子,令尊素愛梅花,十幾年前,曾在湖州擔任郡守,獲得一個梅花太守的雅稱,也寫過很多梅花的詩詞,這詞是不是他的作品?」
「這詞我倒也是第一次聽,不過倒是很像家父的詞風。」
「京城之中,寫梅花能寫出這種水準的,除了令尊,大概不會有第二人了。」胡學士對方經天的父親似乎也很推崇,「輸給令尊,倒也不算辱沒了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