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6日,夜11:30分。
所有的東西都在跳。
據點裡所有東西都被子彈打痛,拖著灰塵跳起。
可即聽不見聲音,視線也被煙霧擋住。
「頂住,給老子頂住。」
貓在掩體一角的三排陶排長拼命嘶吼,漏氣風笛般難聽。
三排剩下的二十幾個兵,在已成瓦礫的據點裡,蜷縮著身體躲避四面八方射來的子彈。
中彈的人尖叫,卻沒人救助在地下翻滾的傷員。
剛剛在掩體中爆炸的榴彈,震得人腦袋發懵,這時還回不過神。
但都明白被鬼子圍了,要死這兒了。
絕望之際約好般槍聲戛然而止,夜色籠罩的戰場鬼域般靜。
「不打了,為啥?」
黑暗中沒人回答,都知道死寂後的戰鬥更要命。
「看、快看那是什麼。」
無力搖晃被炮彈震得發暈的頭,陶排長聲音沉悶,
「有什麼好看,拼吧。」
「啵」照明彈炸響,給鬼域般安靜、恐怖的戰場送來光明。
外面的陰影在光下搖晃、移動,活像剛剛拱出地面的妖魔,在死屍遍地的戰場上逡巡。
似乎看到一個身影閃過,陶排長眼睛一亮,
「傳令兵?」
早在盼望撤退命令,可始終沒見人。
使勁揉了幾下眼睛,終於看清那不是他等的人。
它不像人,而蠅陰影里的什麼怪物,在每個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竄出。
身量比正常人高得多,即便在夜色、在戰場,也像一匹狼般跳躍。
奔跑時身上長毛,在夜空飛舞詭異非常。
「咯咯咯」
聲音隱約傳來,老兵都聽得出來。
那是什麼人被割斷喉嚨,血嗆了肺。
「是人,是鬼、是怪?」
按說在死人堆里打過滾,什麼樣的妖魔鬼怪都不該怕,但
它,它像被風吹散般,消失不見。
這更特麼更令人毛骨悚然。
「別開槍,自己人。」
冷靜、平穩的聲音,被帶著血腥味的夜風送入掩體,說話的人隨著風卷進據點。
身形異常高大,長毛在夜風中飄蕩。
「嘩啦」
緊張的舉槍。
「別拿槍對著老子,都特麼說了是自己人。」
說話的同時,蠻橫的揮胳膊把指著他的槍拔到一邊。
又掏出德國教官才有的,帶拐彎的手電,放出紅光在據點時照了圈。
面無人色,兵無鬥志。
這結果不出所料,也不意外。
淞滬戰場全面潰退,不能苛求被圍的幾個兵。
隨手把背著的步槍和單架似的什麼東西靠在牆邊,又撇下幾條武裝帶。
「沒子彈的換三八式,武裝帶上有子彈盒。」
一口標準普通話,聽在耳里令人心安。
大模大樣一屁-股坐下把腿上的東西解開,塞進背囊。
再站起來已經是正常身量,但還是比多數人高一頭,看人都半低著頭。
沉聲問,
「誰是頭?」
「啵」又是一枚照明彈,光影從射擊孔中射入,照亮了來人。
據點裡的人這才看清,他身上根本沒有毛只是滿身布條。
連步槍都被包在布條里,活像黑白無常的哭喪棒。
鋼盔也掛滿布條,臉塗得亂七八糟。
大眼珠子在照明彈的光芒下,看起來尤其嚇人。
「你是誰?」
掙扎著坐正,陶排長低聲問。
聽到有人問,肯定是這裡的頭隨口答道,
「張四行,算是老百姓,國外回來參戰的。」
又從身上摸出包煙,遞他一枝繼續問,
「怎麼還在這兒,不知道全營都向四行倉庫撤?」
艱難的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