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兩個人都坐了下來,趙雨柔喘著氣說道:「別睡著了栽進水裡,咱們把辮子拴在樹上。」
「好的,我還真有些困,肚子也餓得難受。」郝佳琪推了推眼鏡,把身後的髮辮抓在手中。
兩個人正說話間,忽然聽見村子裡傳來「嘩啦」一聲巨響,一股黃色的煙柱沖向天空。原來是村里祠堂塌在水裡了。房子在水裡泡了這麼長時間,山牆都泡酥了。只聽見響聲不斷響起,房屋不斷倒塌,幾股灰柱次第升起。
郝佳琪被嚇著了,張著嘴發了半天呆,帶著哭音說道:「早知道這樣就不逃了,都說了要發大水,可王志尚偏說沒事。」
趙雨柔伸手拍著郝佳琪,不斷安慰著,她覺得渾身發燒,頭腦昏沉,漸漸地靠在樹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趙雨柔被郝佳琪推醒了,迷迷糊糊地聽著她說道:「雨柔,快看,那是什麼,會不會是小船?」
趙雨柔揉了揉眼睛,順著郝佳琪手指的方向張望了一會兒,失望地說道:「不象是船,不過裡面有人在動彈。」
過了一會兒,那個黑色東西順著水流漂近了,兩個人才看清是一個餵牲口的大木槽,裡面坐著三個人。一個是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黑紅的臉膛,光著脊樑,手裡拿著一根棍子,汗流浹背地劃著水。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婦女,懷裡抱著個小小的嬰孩坐在木槽中間。烏黑的頭髮在腦後挽了個小碗大的髮髻,泥污的臉頰上留著濕濕的淚痕。
水不斷地向槽里滲,已經積了半槽水,木槽不斷搖晃。那婦女驚慌地緊抱著孩子,叫道:「孩兒他爹,水快滿了,咋辦哪?」她拍著將要入睡的孩子,低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那男人心中更急,一個勁地向外潑水,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唉……又哭,又哭,你說咋辦,沉了咱三口子就死在一塊。」
「喂,老鄉,向這邊劃呀!」趙雨柔使勁咽了幾口唾沫,濕潤了一下幹得冒煙的喉嚨,大聲喊道……
日頭西沉,西方的天空,渲染了一片紅霞。遠處,是杏黃色襯托著藍色的高空。在雲塊的空隙處,露出藍色的線條,極其鮮艷。
擠在樹上,那婦女用腮幫緊貼著孩子那熱乎乎的臉蛋,孩子已經睡著了,還露出甜甜的笑意。她不由得一陣心酸,輕聲嘆息道:「啥時候能逃出這個水窩啊,眼前要有個大船就好了,或者能看到陸地,也有希望啊!還有咱那妹子,也不知漂到哪去了。」說著,她的眼睛又濕潤起來。
樹小,那男人將自己綁在一個樹杈上,還坐在木槽中,聽到老婆說這夢話,輕輕搖了搖頭,繼續悶聲不響地向外潑水。
「這水過兩天下去了,咱們就有救了。」趙雨柔從兜里掏出把榆樹葉,說道:「吃點東西吧,總得為了這小孩子。」
婦女接過來,感謝了半天,放到嘴裡慢慢嚼著,說道:「這水過兩天就下去?俺孩子他爹可是說十天半月都沒準呢?」
啊!趙雨柔和郝佳琪吃了一驚,原來支撐她們的希望一下子破滅,心裡立刻覺得一陣無望和茫然。
……………
一望無際的黃水泛起灰色的波浪,幾艘張滿篷的平底船在水面上飛駛。當先的一艘船上掛著一面頂大的旗,有些陳舊和損破,上面斗大一個「楊」字,迎風飄蕩。
船頭用沙包壘起了一個小工事,支著一架老式的水冷馬克沁機關槍。楊天風坐在船頭的太師椅上,拄著刀,威風凜凜地擺著pose。
為民請命,找日本人理論,曲龍鎮一帶不交糧食了。沒錯,這個理由很好,很得民心。想到臨走時,得到消息的災民聚集在碼頭相送的情景,再想到民團士兵那種堅定跟隨的表情,楊天風微微露出了笑容。
都是本鄉本土,都有親戚受災,不談什麼民族大義,只說日後的生存和肚皮問題,這個時候更能激發出萬眾一心的情感。
只是這面旗子有些那個,楊天風歪頭瞅了瞅,這是楊老太太珍藏多年的聖物。當年民團初起時就掛著這面旗幟,與土匪惡戰時也是打著這面旗幟。雖然陳舊了,也損破了,但象徵的意義非同小可。他在碼頭上,親眼看到很多中年人看到這面旗幟時那激動的表情,有的甚至還落下了眼淚。
「到什麼地方了?別走錯了方向。」楊天風望著周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