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別忙了,我們待不長。」
老爺子進屋以後見這幾個小的誰也不說話,總這麼尷尬著也不是事,轉身就要去外屋地,嘴裡那句:「我給你熱點飯兒去」都說出來了,又被許朝陽給喊了回去。
老爺子望著他,問道:「咋待不長?」
「那奉軍不是都沒了麼?」
許朝陽扶著老爺子坐回到炕沿上,問道:「您老都知道了?」
老爺子嘆了口氣:「那還能不知道啊?」
「江橋被攻占以後,整個黑省的日本子,就像是雨天湧出來的狗尿苔,那都『麻應人』。」
「你還不知道吧?林家鋪子沒了。」
許朝陽一愣,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問道:「那麼大一個村子,好幾百戶人,沒了?」
老爺子哀嘆了一聲:「可說呢。」
「擁為點啥啊?」劉根兒不理解的問道。
老爺子搖了搖頭,伸出手重重的拍在大腿上:「誰知道擁為點啥啊?」
「現在,日本子每天開著鐵王八,領著一屁眼子人在山裡轉,用半拉科基的漢話喊『清繳奉軍餘孽,促進大東亞共榮』,鬼子車一來啊,我們都不敢出門。」
老爺子說到這兒忽然來了精神頭兒:「我跟你們說,咱就是老了,要不,現在就上山隨了綹子,天天拿槍崩他們王八艹的!」
許朝陽小舅子還搭了一嘴:「對,崩他們一回都不解氣得給他們摁糞坑裡,按彈夾那麼崩,崩十來個來回。」
老爺子一把抓住了許朝陽的手:「大兒子,這回回來咱就不走了,死也死爹身邊,爹在臨死前能看見你們這幫小崽子,死也能閉上眼。」
許朝陽只能勸著說道:「爹,你這是說啥呢。」
老爺子擺了擺手,扭過了頭:「這日子,沒奔頭兒。」
「眼下這個冬還沒貓過去呢,地保就已經來催糧了,說是明年地里的一半收成他們得拉走當成軍糧,我是琢磨好了,明天開春我他媽就種巴豆!」
噗嗤。
呂大麻子的媳婦捂著嘴樂出了聲。
老爺子看著這個女人說了一句:「這是兒媳婦吧?」
許朝陽趕緊攔了老爺子一句:「孩子姓呂,我得叫嫂子,是鬼子進齊市的時候,我們哥幾個搶出來的。」
「你頂頭上司那個呂?」
許朝陽點了點頭。
老爺子拍了拍許朝陽的胳膊:「像我的種」
許朝陽才被誇的欣慰起來,以為老爺子要說自己仗義,卻聽見自己老爹那兒說了一句:「不忌口。」
他頓時就把眼睛瞪大了!
連呂大麻子的小嬌妻都發愣的看了過來。
老爺子這才壞笑著解釋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要不然你讓人家孤兒寡母的在這世道怎麼活啊?」
月色下,老爺子看見了呂大麻子小嬌妻手上的金鎦子,用手指著說道:「這樣的,出了咱家門,那就是土匪眼裡的肉,是既能吃、又能吃!」
「就算僥倖進了城,江湖上的手段也都是她沒見過的我說」
「爹,你沒事嚇唬人家幹啥!」
許朝陽讓老爺子逼沒招了,直接坐在了倆人中間。
小舅子餘明浩插嘴說道:「姐夫,你可別忘了你和我姐可是有婚約的。」
老爺子張嘴就罵:「滾犢子,我兒子是連長,娶倆多麼?」
餘明浩往牆上一靠,倆手垂於身前說道:「奉軍都沒了」
「沒不沒也是連長。」
餘明浩讓老爺子一句話就給悶那兒了。
以前,他就覺著自己姐夫是運氣好,從戰場上活下來以後又碰見了呂大麻子的賞識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可經過這一回,他算是徹底服了!
頭一件事,在山裡伏擊鬼子的鐵路巡邏小隊時,他手裡的槍不聽使喚了,明明在許朝陽的教授下計算著彈夾里的子彈,也知道子彈沒有打完,可槍就是突然就啞火了。
如果不是許朝陽時刻端著槍準備補漏,沒準得出大事。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