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升對張作霖道:「明天的早飯大元帥可以到家吃了。」
張作霖點點頭道:「在火車上吃啥也不香,覺也睡不好。」沒想到這是張作霖最後的晚餐。
吃過晚餐,兩人閒聊了一會兒,張作霖便同莫德惠、常蔭槐、劉哲開始玩麻將。車到新民站時,天已微明,玩麻將的人散去休息。從車窗往外看,只見鐵路兩旁「皆有步哨警戒,面向外立,作預備放姿勢。
車抵皇姑屯車站時,奉天警備司令齊恩銘等也登車迎接。出皇姑屯車站不遠就是老道口,繼之是三洞橋。三洞橋是日本人經營的南滿鐵路和中國京奉鐵路的交叉點。南滿鐵路在上,京奉鐵路在下。上邊設有日本人的崗樓,老道口在日本人的警戒線內。奉天至關內的鐵路象一條被降住的鯰魚,被幾張網給兜住了,沒有辦法只 好從高高的中東鐵路的胯下鑽過去。這兩條鐵路的交叉點,象一把大剪刀,迎著大元帥的專 車。這裡是三洞橋,活似一個巨人叉開了兩條大腿,叫你從胯底下鑽過去,誰走到這裡都感 到在受胯下之辱。專車載著的張作霖大元帥,也得鑽這三洞橋,受胯下之辱了。專車前頭壓道的衛隊列車鑽過去了。
早晨有些微涼,吳俊升關切地問張作霖:「天有點涼,要不要加件衣服?」
張作霖看了看手錶,已是5點多了,便答道:「算了,馬上要到了!」
這時,張作霖從專車的窗子稍微探出了一點頭,他看見了奉天總站的彩旗在迎風飄揚,而且還隱隱約約地聽見了軍樂隊的奏樂聲。於是,心裡便格外高興起來。他拍了拍吳俊升的大肚子道:「總算到家了。」
專車的車頭鑽過橋了,就在這第七、八、九節車廂剛好裝在三洞橋中間的一剎那 間,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南滿鐵路的橋樑塌下去了。整個專車被炸得四分五裂,在沖天的煙塵暴土中,塌了架。那冒起的煙分四個顏色:紅的是火,黑的是煙,白的是汽,灰的是土。
在奉天總站周圍,這一聲巨響,把附近的奉天紡紗廠機器上的棉線條一下子全震斷了,比用快刀子割的還齊刷;在西北市場吃早麵條的人,碗裡的熱湯麵條連碗一起扣在了腦袋上;三洞橋周圍的上百棵大楊樹上的葉子,一下子全震下去了,比人摘的還光,附近住戶 窗戶上的玻璃,沒有一塊不被震碎的,距離較遠的洗澡塘子,池子裡的熱水也被震得潑了出來,燙傷了不少早晨洗澡的人。炸起的那根沖天的煙柱,在磚城裡的人們都能看清。
張作霖所乘的車身崩出三四丈遠,只剩下兩個車輪。強烈的氣浪把吳俊陞從車廂內拋出去了,他的頭部被一顆大道釘打中,腦漿外溢當即死亡。當即死亡。溫守善被埋在碎木下面。莫德惠、張景惠受輕傷,日本顧問土肥原也受了輕傷。六太太住的包房著火急喊救命,被衛隊救出只燒了腳趾。溫守善清醒後,掙扎爬出碎木,站起來,不顧傷痛尋找張作霖。看張作霖仰面躺在鐵軌南側,急忙將張作霖抱入懷中,見他咽喉處有一大窟窿,血如泉涌淌滿衣襟和地上。溫守善從褲袋裡拉出大綢子手絹堵在張作霖的傷口上,正尋找人時,張作霖的三公子張學曾跑過來幫著扶,他畢竟是個孩子,力氣不足,抬不動。這時憲兵司令齊恩銘找了個敞篷汽車,大家把大元帥抱入車中,溫守善坐在裡面抱著,張學曾在外扶著,齊恩銘沒上汽車。汽車急速駛向大帥府,馬路兩旁已經由留守部隊警戒。
張作霖的離京時間十分詭秘,專列班次一路上的多次改動,到奉天城之確切時間連專列司機也不確知,可他所坐的車廂爆炸時間卻不差分秒……
……
當張學良得到張作霖專列被炸的消息後,頭腦頓時陷入一片空白。等他清醒過來時,他立刻前來找到徐彥卓。
「什麼?大元帥的專列被炸了?」徐彥卓聽了張學良的哭訴不由大吃一驚:「大元帥不是乘坐汽車嗎?怎麼……」
張學良趕忙將情況向徐彥卓講敘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我的情報是準確的,日本內閣並沒有對大元帥下手的意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徐彥卓皺起了眉頭。
「會不是是關東軍瞞著日本內閣私自動手的?」胡若珊猜測道。
「有可能,這些人狂熱起來什麼都不管不顧。」徐彥卓仰天長嘆道:「怪我,怪我呀!怪我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