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真說話的語氣很輕,表情之中也略帶歉意,在不遠處的士兵們看來,他仿佛是在為剛剛自己那個粗俗的玩笑道歉。
然而,這句甚至算不上詰問的話,落在狄里的耳朵里,卻恍若洪鐘大呂,讓他心神俱震。
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
狄里從未聽說過拉克珊娜小姐是法師,但阿爾真話里話外,指的卻又的確是拉克珊娜。
一路走來,狄里非常確認,這位阿爾真特使的確是一個法師,而且是一個相當有實力的法師——也許在其他士兵看來,這位特使先生不過是一個擅長講顏色段子的異鄉人,但細心的狄里卻清晰地發現了隨性搜魔人那平靜表面之下,如臨大敵一般的模樣。
而且,這位阿爾真先生哪怕接觸到了禁魔石的鎖鏈,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不會酸軟無力,也不會疲憊不堪,單從這一點上說,他的實力就稱得上一句深不可測。
這樣一位強悍的法師,卻開口說拉克珊娜小姐是施法者難道她真的是個染魔者?
狄里心念電轉,很快就捋清楚了其中關係——要麼拉克珊娜小姐的確就是個染魔者,要麼就是她在離開了德瑪西亞,承受石冠之刑的時候,中途出了什麼變故!
思及此處,狄里心下很快就有了主意,他面上露出了「你是不是在逗我」的模樣,撇了撇嘴:「我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特使先生,您不必用這種方式緩解尷尬。」
「剛剛有一個金髮的小姑娘向你打招呼來著,然後你就去方便了,我以為你看見了她。」阿爾真微微點頭,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狄里,「我感受到了波濤涌動一般的魔力,浩如汪洋。」
「我只是想要方便一下而已。」狄里搖了搖頭,似乎完全不相信阿爾真的話,「在德瑪西亞,和法師勾結可是一項不小的罪名——當然,您這種外國來的特使情況比較特殊,但我希望您能明白,不是什麼事情都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
狄里似乎認定了阿爾真就是在和自己扯淡,言語之間甚至多了幾分警告的意味,這讓阿爾真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是真的看見了那個法師在向狄里招手,也看見了狄里隨後主動的離隊,不過,後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狄里這傢伙離隊之後,真的就只是去方便了一下,阿爾真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狄里身上,結果那個法師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人流之中,不見蹤影。
正是因為沒能找到那個法師的後續,阿爾真在主動開黃腔,想要從狄里這裡摳出些信息來——他此行肩負著調查使館謀殺案的責任,如果有一個強大的法師在雄都附近活動,這也許會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
但現在,從狄里的態度來看,這傢伙似乎真的只是去方便了一次,並未看見那個法師
所以,她是在向自己揮手麼?
想到這,阿爾真忽然感覺有些頭皮發麻,他臉上勉強擠出了些微笑,小聲表示「這不過是一個玩笑,非常抱歉沒有掌握好尺度」云云。
而鬆了口氣的狄里自然也不可能在這件事上過分糾結,所以他雖然神情嚴肅且帶有明顯的不滿,但依舊還是接受了這份道歉。
就這樣,在兩人短暫交流的這段時間,護送使團的車隊穿過了城門,順利地進入了德瑪西亞雄都。
由於日近黃昏,不好進入黎明城堡覲見嘉文三世,阿爾真特使最終被送到了城北的使館。
在發生了那一起可怕的兇殺案之後,這座使館一直都處於被封鎖的狀態,逃過一劫的使者也被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而現在,隨著阿爾真的到來,狄里拿著調令,從維護這座使館的衛戍士兵手裡拿到了鑰匙,帶著阿爾真來到了使館的大門前。
「咔噠。」
鑰匙順滑無比地打開了鎖,隨著狄里推開大門,這座精心裝修過的使館,終於再一次迎來了訪客。
幾乎就在狄里推開門的同時,腐朽的血腥味夾雜著讓人窒息的灰塵氣息就向兩人撲面而來。
入眼之處,前廳里處處是噴濺的血跡。
這座前廳連通著後面的宴會廳,就是這次兇殺案的第一案發現場。
在這裡,除了死者的屍體被移走、檢查、按照各自的風俗或入土為安或燒成灰燼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