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烏雲急墜而下天塌了,沒有誰能扛得住,烏雲落在所有人類和妖族身上,不分生死,它沒有傷害任何生靈,正在廝殺的戰士們甚至沒有察覺到東西墜落,他們只是覺得有一股新的力量注入體內,疲憊一掃而空,僵硬的手臂又能掄起來了,灌鉛似的腿腳又變得靈活自如。
最重要的變化是他們感覺不到疼痛與恐懼,對殺戮充滿了渴望,戰士比後方的百姓更容易受到肉身大祭的影響,殺紅了眼,甚至不分敵我,胡亂揮舞手中的兵器,實在沒有目標,就在最近的屍體上一下接一下地劈砍戳刺……
捨身王的肉身大祭比半魔更加兇悍,同樣也能尋找到擁有道根的人類與妖族,並將他們改造成魔選者,只是這一次他們不會被送到望山,永遠也無法復活,或早或晚,殘存的魂魄還是會黑暗的潮水淹死,比用七七四十九天回憶一生的正常死亡者更加痛苦。
慕行秋的真幻之軀差點被從神像里震出來,戰鬥的渴望也擊中了他,但他抵擋住了,而且在一片瘋狂的情緒中找到了魔選者的存在跡象,他們或者肉身已死,或者正在戰鬥,卻無一例外地保持著一絲冷靜,在整個戰場上非常顯眼,用念心幻術很容易發現。
魔選者多達三四百名,散落在廣闊的戰場上,其中一些跟沈休明一樣,曾經有幸進入道統,卻沒有凝成內丹,漸漸退回到凡人中來,還有一些從不知道自己身懷內丹,也沒有被道統發現,等到成年之後道根漸隱,更沒有機會修行了。
魔族一點也不挑剔,所有道根都是他們的獵物,他們需要的不是擁有道根的人類或妖族,更不是他們的悟性與意志。只是一堆活著的法器。
慕行秋加快速度,他只能分辨出魔選者在哪,卻分辨不出身份,只能一個個地查看。希望能夠儘快找到沈休明。
他不能讓自己的好朋友變成魔族的活法器。
慕行秋後悔自己的大意,他原以為聖符皇朝還能堅持一段時間,因此在踏浪城的時候沒有向沈休明顯露真身,也沒有提醒他注意安全,在茫茫人海中。越普通越安全,認識沈休明的麻先生已死,不會再有半魔特意找他。
可慕行秋沒有料到,傾覆的不是沈休明,而是聖符皇朝的「茫茫人海」,從某種意義上,正是他親手將沈休明送回了搖搖欲墜的大廈里。
愧疚令他心急如焚,此時此刻,沈休明比整個浮海城更加重要。
慕行秋看到了戰場邊緣的魚龍陣巨人和捨身王,卻無瑕去過幫忙。只能拼盡全力加快速度,在數百名魔選者的神像或者泥丸宮裡穿梭。
普通人類與妖族的泥丸宮混沌一片,根本沒有變成房間,慕行秋只能在裡面稍作停留。
淡藍色的光在戰場上倏來倏去,一開始沒有受到注意,等到空中的烏雲第二次下墜,熏皇后下令祭符、人類胸前的神像紛紛發光的時候,與白光對比明顯的藍光終於成為焦點。
神像的光芒仿佛一陣清涼的微風,讓配帶神像的人類一激靈,瘋狂潮退、殺意萎頓。他們仍然抵擋妖兵的進攻,彼此間卻不再自相殘殺。
神像標記了一群人,他們逐漸匯聚到一起,互相援助、互相保護。又變得像一支軍隊了,戰鬥的節點遭到逆轉,混亂又向有序的方向發展。
神像丟失的人類和沒有神像、或者有神像而不發光的妖族,仍然處於瘋狂狀態,像飢餓的野獸一樣廝殺,連相識的戰友都不放過。
兩相對比。神像發光者的凝聚力更強了。
雲層再次墜地,掀起一片濃煙,相當多的人類這一次抵住了肉身大祭的影響,在混亂的戰場中凝聚成數百座大小不一的孤島。
煙霧瀰漫的戰場被神像的光芒照亮了,真幻之軀的淡藍色光芒更加顯眼。
慕行秋雖然急著尋找沈休明的下落,心裡還是對辛幼陶頓生敬佩,他從熏皇后的記憶中得知了大概情況,神像發光是辛幼陶的主意,方法非常簡單,在戰前通過大量符籙給全城的神像施加了一道簡單的法術,受到激發之後,神像就會發光。
法術很簡單,沒有任何殺傷力或是防護作用,可是對於一群信仰古神、並將全部希望寄託於此的人類來說,這點光就是神靈顯示的奇蹟。
肉身大祭以魔族幻術為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