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先生?」
看清狼玄機模樣,晏朱雖沉著,卻仍不自覺地露出驚愕神色,眼前這位狼先生,瞧著似少年模樣,然而他卻一眼看出,分明是位少女。
公子旦竟納了一個女子為士,此事……實是匪疑所思。
狼玄機稽手為禮,而後方道:「儒門重禮,先生雖為顏子棄徒,然而身著儒袍,顯見並未自棄於儒門,先生見我為女子,便露出如此形狀,不覺失禮麼?」
晏朱微微一震,赫然回神,苦笑著連忙還禮,道:「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在下往日自負氣定神閒,不想今日才知,這養氣功夫仍是未到家。今聞狼先生一言,若當頭棒喝,受益非淺,請受晏朱一拜。」
狼玄機也不客氣,受了他這一禮,方笑道:「先生今日到此,是來敘同門之誼,還是來問罪?」
「晏朱為顏子棄徒,公子卻是顏子高足,道不同,何來同門之誼。」晏朱仍舊苦笑,卻是不敢輕視眼前這女子,方才交鋒一回合,分明是他落在了下風,當堂一記下馬威,這女子雖年少,卻英氣非凡。
「那就是問罪來了。」狼玄機面容一肅,「請問先生,我家公子何罪之有?」
便在這時,彩女子奉著美酒,躡手躡腳地入了大堂,分別為狼玄機和晏朱伺過酒,而後不聲不響地退至一角。
晏朱也曾注意這一小婢,舉樽向狼玄機一敬,道:「狼先生這一問及好,如此,在下也有一問,我與公子無怨無仇,為何公子要壞我前程,豈不聞,斷人前程,不共戴天麼?」
言罷,他一飲而盡,而後目光灼灼地望著狼玄機。他是顏子棄徒,但顏子是寬厚長者,並不曾將此事宣揚天下,所知者,不過幾名親近弟子而已,陳國之地,唯公子旦是顏子鍾愛之人,這流言的出處,自是一目了然。
「先生能尋到此處,可見眼明心亮,非凡俗之流,雖為顏子棄徒,怕也是理念不同,而非品行不佳吧。」狼玄機不答其問,反而笑吟吟地說出自己的見解。她以前不認得晏朱,也不知晏朱因何而成顏子棄徒,公子旦前時雖說對晏朱多有貶低,但那只是有意說給麗姬聽的,狼玄機當時亦在場,細觀公子旦神情,對晏朱並無憎惡之色,可見晏朱並非真正品行不佳而見棄於顏子,進而推斷,也只有理念不合了。
亦由此可見,晏朱必然胸有大志,有匡邦濟世之心,所以也莫怪他今日登堂問罪,公子旦這一招,著實狠了些,斷人前程,確實是不共戴天。
「狼先生觀人入微,晏朱佩服。」晏朱有些高興,自成顏子棄徒後,頗受人責難,今聽狼玄機之言,大有知己之感,舉樽一敬,而後才道,「顏子吾師,敦厚寬容,然其學術,重禮而輕法,晏朱雖受教於顏子,卻不敢苟同,當今之世,諸侯並起,爭伐不休,天子勢微,詔令難出王畿,早已是禮樂崩壞,人心不古。顏子欲復禮樂,不當其時,難成大事,故晏朱以為,欲平亂世,當有強國趁勢而起,橫掃六合,重振天威,而欲強國者,當以禮樂為輔,法治為核,外行霸道,內治王道,如此,天下可定。」
「說得好!」
一聲大讚自堂外傳來,令晏朱一震,轉首望去,卻見一英挺男子黑衣深服,華冠紅纓,身沐晨光,大步邁來,其勢若風,挾裹冬日寒意,須臾間便已到了近前。
「晏朱先生,先前之事,是旦錯了,望請先生恕罪。」
雙手高舉,公子旦深稽一禮,慌得晏朱連忙離座對拜回禮,道:「不敢當,公子請起。」
他本懷問罪之心而來,先被狼玄機一記下馬威,問罪之心已消去幾分,此時乍見公子旦英姿,頓時欽慕,又得公子旦大禮請罪,更是受寵若驚,哪裡還有絲毫問罪之心,竟是大覺惺惺相惜,更有相見恨晚之感。
「先生胸襟廣闊,更教旦自慚形穢。」
公子旦起身,坐入主位,彩女子輕步上前,為他舀上酒,而後退開。公子旦舉樽而起,道:「晏朱先生到訪,未曾相迎,旦自罰一樽酒,請先生隨意。」
言罷,一飲而盡。
晏朱一笑,亦陪飲而盡。公子旦豪爽,更令他覺得舒暢,今日先見到狼玄機這等奇女子,又見到公子旦風采更勝傳言,已是不虛此行了。
彩女子再次上前伺酒。
「這一樽酒,謝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