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跟死人一起睡過覺,你就知道夜深人靜只是一個笑話。
屍體肚子裡的氣放出來的聲音,骨骼偶然斷裂的聲音,肌肉筋骨莫名其妙抽搐聲,甚至如果在雪中,還有著雪壓塌屍體胸膛類似崩塌的聲音。
連綿不絕,無窮無盡。
那些聲音似乎是從心底響起,耳朵堵的再厚都沒有任何用處,聲音總是細微而又固執的響起,無法掩蓋也無法阻擋,可是當你深夜起身尋找的時候,卻又是一片死寂,你非但找不到聲音的來源,你甚至連那些聲音都無法再聽到。
王瘦虎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足夠粗大,可是再死人堆里只不過躺了幾分鐘,他就已經毛骨悚然的坐了起來,那是一種生與死之間的距離,是每一個活人都無法控制的本能!
王瘦虎也不管馬車裡的人是睡著還是醒著,直接起身,將馬車拉著一退再退,沒有絲毫的停留,直到退出十里之外,渾身上下的那種感覺消退之後他才停下。
看著馬車,他想了想,而後直接再退了三十里。屍體不是一時半會能處理得了,那麼也沒必要讓少年和孩子離屍體太近。
「虎爺?怎麼了?」風天闊的聲音從馬車裡傳出來:「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那條路被堵死了,一時半會我也清理不過來,把馬車往後拖了一點。」王瘦虎靠著馬車平靜的說著:「你們也不用一直在馬車裡了,想出來就出來轉一轉。太久呆在馬車裡會不舒服。」
風天闊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看著靠在馬車上的王瘦虎,想了想後才有些猶豫的開口:「那路上那麼多屍體,你不會是想一個一個都處理好吧?」
王瘦虎扭頭看看他,沒有說話。
「虎爺,人死如燈滅,如果他們還活著,那你盡力是好事,沒什麼不對,可是他們已經死了,做什麼還有意義嗎?」風天闊是真不理解,為什麼王瘦虎要如此執著的對待一些屍體,在他看來,一個活人要比無數個死人更值得重視。
王瘦虎看看他,搖頭。
「虎爺你什麼意思?」風天闊的臉色不太好看。
「風爺,你記得咱倆認識多久了嗎?」王瘦虎忽然開口詢問。
「路上走了三個多月,在那山里呆了三個多月,應該是六個多月吧,應該不到七個月。」風天闊想了下回答。
「咱倆認識了兩百零三天,確實不到七個月。你記得咱們倆說了什麼話嗎?」王瘦虎繼續平靜的問著。
「哪一句?」
「每一句。」王瘦虎靜靜的看著他:「初見面時候我跟你說……」
「少俠,這裡有幾百人需要你的幫助,要不要去看看?這話我一直記得。」風天闊看著王瘦虎回答。
「第二天呢?」王瘦虎點點頭問著。
風天闊想不起來,往後的每一天他都想不起來,都是些再平常不過的話,他怎麼能想的起來?
「第二天你下山,我問你是不是要走了,你告訴我說,你下山是要給眾人買糧食,後來你回來的時候當了你備用的幾件衣服,帶回來一隻雞。」王瘦虎平靜的說著:「晚上的時候你睡不著,跑到城裡去給家裡寫信,後來那封信你又自己撕了。」
風天闊有些震驚的看著王瘦虎。
「第三天,我問你說,要不要打獵去,你說不用,你還有錢,結果你又下去典當了你自己的武器,換回來一些食物。」
……………………
「第十八天,你身上的東西都典當完了,只好去賣你自己畫好的符,在縣城裡來來回回幾十次,最後咬著牙走進了一家大戶。」
…………
「第六十天,你不想跟我一起去搶東西,但是也實在沒辦法了,就拿著你家的令牌去縣城府衙那裡去要吃的。」
…………
「每一天,你說的話我都記得,你做的事情我都記得。」王瘦虎看著一邊瞪大眼睛的少年笑笑:「我不是要顯擺,是要告訴你,要跟我說教,你起碼得有對我基本的尊重吧?」
「我很尊重你!」風天闊看著王瘦虎開口:「我是……」
「你什麼都不是,也沒什麼要是的。就憑你跟著我蓋了三個月的房子,你現在要跟著我做什麼我都不問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