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瘋了

    杜思撐著最後一口氣,怔怔看著面前相擁的兩人,有些事才逐漸在腦海中清晰。

    原來,如此。

    原來盛陽的軟肋,就是管沅。

    她所言管沅的利用價值,盛陽這般高傲的人,壓根不會在乎吧。

    能為一個女子落淚,盛陽,是真心在乎管沅,是把管沅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慶壽寺刺殺,她不是輸給管沅,而是輸給盛陽——

    又或者,也是輸給管沅,因為管沅能得盛陽付出所有真心,這樣出類拔萃的男子的,所有真心。

    杜思吐出最後一口氣,慘澹而笑。

    他們都輸了。

    她杜思,窮盡一生也沒有真心關懷自己的人。

    而劉瑜,永遠不會知道,盛陽的軟肋是什麼;永遠不會知道,那場賜婚不是什麼政治陰謀,而是兩情相悅。

    不過現在,賜婚已成空談,軟肋也即將化作塵土。

    因為所有一切的核心——管沅,命不久矣。

    「我中了杜思的毒,沒多少時間……可以捱了,我想我最後的一點記憶里,你能夠一直陪著我……可以嗎?」管沅美眸帶笑,卻含著晶瑩的淚,像是鮫人泣下的珍珠,光華瑩澤,卻帶著苦痛。

    一瞬間的驚愕幾乎擊潰了盛陽:「不!阿沅!不會的!我即刻救治你!阿沅你撐住!」他發了瘋一般抱著管沅踮足而起,風中只留下一句話,「杜思必死!」

    沒有人能奪走阿沅,沒有人!

    即便是閻王,也沒有這個權利!

    阿沅。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你,找回了自己,不要再讓我失去,我早已承受不起……

    阿沅,你不可以放棄我,不可以!

    你怎麼忍心把孤獨留給我,把一生的悵惘自責。留給我……

    阿沅……

    京城永定門。錦衣衛的令牌強行開啟了緊閉的城門。

    駿馬飛馳而過,帶著近乎絕望的速度。

    城門守夜的士兵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是呀,漏夜開門。從來沒遇過的破天荒頭一回!」

    一個士兵抱著胸搖頭:「估計是大事,錦衣衛的差事,搞不好哪家人家就要遭殃咯。」

    一家藥店前,開路的護衛強行撞開了大門。

    盛陽抱著管沅衝進藥店。將懷中的人小心放在椅子上,轉身在藥櫃裡拿藥:「生火燒水。快!」

    金銀花八兩,煎汁兩碗,入白礬、寒水石、花粉各三錢,石菖蒲兩錢。麥冬五分再煎。

    他把金銀花放進藥罐:「怎麼水還沒開,廢物!」

    又有人拿了扇子拼命加風,還有人在加炭火。

    因為這邊動靜太大。附近的鄰居帶了人來查看。


    盛陽聽到喧鬧不耐煩地吼罵:「你們吃乾飯的嗎,全部轟回去!錦衣衛查案。攔者殺無赦!」

    連忙有人唯唯諾諾地下去處置鄰里。

    所有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已經瘋了。平日盛陽很少責罰下面的人,更沒有如此情緒暴躁的時候。

    而他們都知道,唯一可以讓自家主子恢復正常的,便是管姑娘好起來。

    他們默默而迅速地做著盛陽吩咐的一切,承受盛陽焦急的怒火,大氣也不敢出。

    熬藥的時間裡,盛陽小心地剪開管沅左肩已經被烏血染得發黑的衣衫。

    昏迷中的她臉色青白,唇色發紫,肩上的毒箭還未拔出。

    他凝望著她,心痛得無以復加。

    她本是養在深閨的千金,此番遭罪不淺,瀕死之際,卻仍想著要拉杜思同歸於盡……

    盛陽蹙著劍眉,咬牙將毒箭拔出,碾碎解毒丹灑在傷口上,再用止血藥粉,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傷口包紮好。

    藥煎好,他細心地吹涼,餵她服下,才將她轉移到自己的地盤,留下人手在藥店善後。

    西江米巷南邊一處三進的宅院,大門漏液打開。

    盛陽抱著管沅來到正房安置。

    服下解藥的她,已經不再冒虛汗,但臉色依舊不好。

    盛陽守在她榻邊,握著她冰涼的手,只覺得這樣的等待如此漫長。

    杜思果然是用毒高手,他把過脈之後,竟也沒有一定能救治的把握。主要的毒物是鴆毒,他只得先用解毒丹穩住她的情況,再以藥物遏制毒發。

    走出內室屏風,盛陽向候在外間的寧護衛下令:「通知靖恭坊,軟禁定遠侯府二太太;把杜思的屍體放到煙雨閣,她既然喜歡玩這種把戲,那就讓她死得其所;武康伯府的罪證全部調出來,我去和李閣老商議,讓誰參倒武康伯府;等天亮了,我進宮向皇上請罪。」

    調動錦衣衛南鎮撫司,利用職權便利辦私事,他總得向皇上有個交代。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做法很有問題,可事涉阿沅,他不會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清晨的皇宮,國師大人尋到一夜好眠的皇上。

    「臣夜觀星象,發覺了一些不妥之處。」國師大人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令人一看就能相信他的話——

    夜觀星象,還發現不妥之處煎熬其中,怎麼能睡得好?

    而事實上,國師大人被靖安侯世子大半夜地叫起來,囑咐了一通今天要說什麼話,又揣摩了一番皇上的心理,因此才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進了皇宮。

    皇上頗感興趣地傾身而談:「有何不妥之處?」

    「孤煞,」國師大人惋惜地搖搖頭,「昨日不知何方妖魔觸動了孤煞星,導致孤煞開啟,似乎產生了嚴重的後果!」

    「你的意思是,靖安侯世子出事了?」皇上擔憂地問。

    「不不,靖安侯世子暗合孤煞而生,他本身就是孤煞,是不會被孤煞影響的,被影響的是靖安侯世子身邊的人。但是罪魁禍首,在觸動孤煞星的妖魔。本來孤煞星運行平穩,沒有被觸發的態勢,可昨夜一顆流星經過,這才觸動了孤煞星。」國師大人解釋著。

    此時有人來報,說的正是錦衣衛漏夜開啟城門一事云云。

    而領頭的就是錦衣衛都指揮僉事、靖安侯世子盛陽。

    皇上剛想細問什麼,又有人報靖安侯世子求見。

    「果然是孤煞星受了影響。」皇上低語嘆息。

    盛陽走進乾清宮大殿,即刻跪地請罪:「臣請皇上責罰。」

    「你這又是怎麼了?」皇上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揮揮手,「起來說話,你錯處再大也不過如此,朕又沒看到天崩地裂,也沒看到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盛陽卻依舊不起:「請皇上責罰臣擅用職權。」

    國師大人默默站在一旁,垂頭不語,腹誹著:若論裝忠,沒有人比盛陽更高超



139 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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