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一名守備營軍侯策馬舉槍刺向混亂的敵陣,狠狠貫穿了一個黃巾賊子的胸膛,鮮血濺出,正欲一槍甩起,定睛一看,卻是發出悽厲的吼叫:「不!……阿舅……」
那槍尖上挑著的是一位頭戴黃巾,身著儒衫的枯瘦中年人,那中年人口吐鮮血,朝軍侯慘聲叫道:「虎頭……」
「虎頭」正是這位守備軍軍侯的小名,他姓趙名雨,本是壽張縣臨近鄉村的農夫,去歲因為宋時江帶著梁山好漢重又占回被黃巾奪取的壽張縣城,用重金與真情招兵買馬,他感動之下加入了護衛軍。又因個子長大強壯,訓練作戰勇武,更因他隨他娘家舅舅讀得些許書籍,能識文斷字,這在漢時黔首百姓中已是相當難得了,雷橫遂把他提為守備軍中的四個軍侯之一,掌著麾下兩屯總兩百士卒。
「不!都是附近百姓!不!停下……停下……」趙雨悽厲的叫喊著,他一把跳下馬來,緊緊地抱起死於他槍下的娘家舅舅,痛哭不已。
「停下……」
高舉著刀槍的壽張守備營將士呆住了,他們怎麼能想到,在面前狼狽逃竄的潰不成軍的居然是臨近百姓!在面前頭戴黃巾手持刀槍的居然是臨近百姓!死在守備軍將士刀槍之下,殘肢斷臂,身首分離,血流成河的居然是臨近百姓!
「怎麼回事?……」一名守備營屯長一把揪住一個屁滾尿流,狼狽痛哭的黃巾打扮的鄉民,嘶吼道。
「他們……他們驅趕我們……不來就殺……殺……婆娘娃娃都在他們手頭……」那個鄉民癱在血地上痛哭,呼天搶地。
這時守備營將士分明地望見混亂的黃巾打扮的鄉民隊列最後數百名也是黃巾打扮的卒子如潮水般地向後奔跑著,如此敏捷如此有序迅速。
「有詐!中計啦!直娘賊……」雷橫拉著馬韁,氣急敗壞地大喊!
「有詐!左側左側有騎兵!……」城頭上凌振清楚地望見左側山地漫天的煙霧騰起,如沙塵暴般向城外守備營席捲而去,他急得扯起嗓子大吼。
城頭上剩留城門守軍與火器爆破營將士急得齊叫:「有詐!快快回來!快快回來!」
守備營將士感受到大地在腳下顫抖,也聽見了若雷霆般轟隆的馬蹄聲,俱左向望去。左側兩三里外,上千頭裹黃巾的騎兵裹挾著滾滾煙塵,戰馬嘶鳴,山呼海嘯著向他們衝來,陽光下分明看得見高舉著的刀槍的錚亮與張嘴呼吼的猙獰嘴臉。
「回城!速回城!……」城上的凌振與守軍焦急的呼喊著。
「回城!回城!……」麾下的守備軍將士在尖叫著喧譁著,倒退著推搡著,面色煞白,冷汗直流,持槍拿盾的手在不由自主顫抖。
雷橫也是冷汗直流,冷菁菁的汗水早已打濕了他的朴刀刀柄。「來得及麼?……」他慘然一笑,往後望了一下離城門的距離,兩里開外,那騎兵離他們守備營也是兩三里距離。等他們兩條腿跑到城門,騎兵早衝到了,背向敵軍,純粹是遭屠殺,何況還要湧進狹小的城門,對,城門,不正是黃巾軍希望你打開的麼?
「好計策!」雷橫全都明白了。黃巾軍驅趕著臨近村民假扮黃巾,就是為了引你守備營出戰;示敵以弱,出戰,沖陣,追逐,一切都是為了你守備營遠離城池庇護;若你守備營不回城,騎兵對步兵,吞噬;若你守備營逃回城,城門大開,人腿對馬腿,搶城!
雷橫霎時間全想明白了,他慘笑起來,慘笑畢,發出震天的吼叫:「列陣!……對敵!」
四個軍侯悽厲的叫喊起來:「列陣……對敵……」
守備軍全明白了,他們留戀地回望城頭一眼,反而冷靜了下來,不再推搡喧譁,默默地在軍侯屯長的吼叫下整隊列陣。第一排盾牌兵側身半跪在地,盾牌六十度角插在地上,肩膀緊緊的撐著盾牌;後面再是一排盾牌接上,再是一排,眾卒子如岩石山巒一般,穩穩不動。長槍兵一個隔著一個盾牌兵緊密靠著,一把把長槍從盾牌的盾眼中直直扎出,宛若刺蝟一般,槍手們把長槍四十五度放在地面,一腳在前,頂住長槍的尾端,一腳在後,支撐身體。弓箭兵已是極少了,前番沖陣的時候,大量的士卒丟棄了弓弩,只就近拾撿了上百把,俱是張弓拉弩,箭在弦上。死戰在即,空氣凝滯!
凌振痛苦地一拳拍向城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