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酒宴酣暢,宴飲既罷,諸將諸臣各自回營,陸續散去。
宋時江也帶著微醺的醉意往國相府後宅而走。虧得黃巾軍東逃匆匆,這無鹽城雖是狼藉不堪,但主體建築並未有大的破壞,這國相府作為黃巾渠帥的行營所在,亦保存得相當完好。
月光如水,暗香浮動,竹影搖曳,轉過長長遊廊,已是後宅,宋時江正欲推門而入。
突然。
「主公!」身後一個渾厚低沉聲音響起。
宋時江聞聲轉身顧望,只見月夜下一偉岸身影抱拳恭謹而立。這身影頭戴一頂皂紗簇花巾,身穿一領玄繡雲肩袍,腰系一條玲瓏嵌寶玉絛環,劍眉星目,三尺長髯,儀容有若天神,卻原來是卸了戰甲披掛的盧俊義。
「俊義哥哥,怎的還不休息?」宋時江抱拳回禮,輕笑答話,「你我私下如何稱呼主公,呼喚兄弟便是。」
盧俊義頷首低眉,容顏莊重,並不接話,見得他躊躇了一會,卻是一咬牙,推金山,倒玉柱,鄭重下拜。
宋時江慌忙來扶,急急說道:「哥哥,這是為何……這是哪般,折殺宋江了。快起來……快起來。」
可是哪裡扶得起來,盧俊義屹然不動,重如泰山,他搖搖頭,低沉說道:「主公,俊義唯求一事耳,萬請主公答應。」
宋時江使勁拉拽盧俊義的雙手,已是酒醒汗出,苦笑道:「哥哥,你我生死兄弟,何必如此,莫說一事,十事百事也是答應了得。起來罷,起來房中說話……勿叫將卒們看了……」
盧俊義方才站起。宋時江急急拉著盧俊義進了房門,與房中坐下,喚得小廝沏了茶水。
茶水氤氳,映著盧俊義凝重的臉龐。
宋時江待得小廝走遠,說道:「哥哥,到底何事,今日你可是驚嚇著小弟了。」
盧俊義雙目炯炯,凝望宋時江,未幾,又復抱拳,正色道:「主公……主公以為我等一百單八人降得這後漢,能取天下否?」
宋時江內心一咯噔,這盧俊義為何這麼問?今天他來找我細聊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他對我們的事業感到懷疑?不太像。那是何事?先前軍師吳用對他一直忌憚不已,常常在我耳邊灌輸盧俊義文武全才,名高望重,叫我一定得慎重予權。細細回顧來,凡有吳用所參與籌劃事宜,必定是把盧俊義高高奉起,予名而不予權。此次分兵攻取諸縣,眾人皆有調遣,唯我們這梁山第一高手未曾安排,這盧俊義有些想法了。是的,應該是這樣。
宋時江有些揣摩出來,於是心中大定,捧杯茗茶,笑道:「俊義哥哥,宋江一直堅定以為,既然我等奉天承命,擔責降世,只要我等兄弟戮力同心,生死相依,如何不能遍掃群雄,驅了袁紹、曹操、劉備、孫權諸人,一統八荒,定鼎天下?此為我等使命也,我等回後漢之意義也,宋江從不懷疑。」
盧俊義點點頭,沉聲說道:「俊義也從不懷疑。自天現異象、卷我兄弟入後漢起,自主公招攬諸雄、聚百姓民心、一展雄才起,俊義堅定以為,這後漢亂世必將於主公手中結束。漢後三國鼎立,征伐百年,五胡亂華,腥膻中原景況必不復再現……」
「正是如此,我等必得改天逆命,方不負這天降大任。……那哥哥,我等自是戮力同心就是,哥哥又為何如此躊躇呢?到底有何事?」宋時江問。
盧俊義不答,依舊抱拳,恭謹說道:「主公,他日問鼎天下,主公登基踐祚,開國稱帝,我等指日可待也。」
宋時江微笑,只是捻須。
盧俊義卻是星目晦暗,面帶悲戚,說道:「主公,他朝主公位列至尊,那俊義呢?……」
什麼?現在這盧俊義就想著名爵利祿了?這才什麼時候?宋時江內心頗有些一閃而過的惱怒,只是已經做了這魁首一年時間,他已是修煉得頗有些城府了,他笑道:「俊義哥哥,到那時俊義哥哥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哥哥,又有何擔憂?」
盧俊義卻更是晦暗了,輕輕搖頭,嘆道:「主公,今日俊義也是思量多日才來與你一說。就是想著你我乃生死兄弟,心中無有芥蒂,當可坦胸以待。」
宋時江知曉也許不是名爵利祿的事情了,這盧俊義真是有心思。他拍拍盧俊義肩膀,真誠說道:「哥哥,你我生死兄弟,禍福與共,有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