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把炳叔的屍體被狼蹂躪的事情和他們說了,二人唏噓不已,特別是倪道周,更是悲從中來.
炳叔還是倪道周早年在南京做官時結識的。
明成祖遷都北京後,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設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軍都督府、翰林院、國子監等機構,官員的級別也和北京相同。
北京所在的順天府和南京所在的應天府,合稱二京府。
但朝廷的權力,大都集中在北京,南京朝廷除了管轄南直隸十五府又三個直隸州的事務外,並無多少公務需要處理。
閒暇之餘,倪道周除了呼朋喚友吟詩作畫,就喜歡逛各個大的當鋪,當鋪里經常會有一些落敗的大戶人家,質押在那裡的書畫佳品。
江南多名士,江南的大戶人家也好附庸風雅,很多往朝的書畫佳品,會散落在他們手裡,倪道周就像挖寶一樣,常從這些大的當鋪,得到意外之喜。
一來二去,他就和這些當鋪的掌柜交了朋友,這些當鋪掌柜,一來當他是大主顧,二來開當鋪的,難免會碰到自己沒把握、辨不出真偽的書畫古玩,就會請倪道周幫他們掌掌眼。
倪道周是當朝的大才子,經他鑑識過的東西,不僅是真品無異,而且身價陡升,說難聽點,即便是一件贗品,只需經倪道周之手,如他願意,也會變成真跡。
而倪道周也樂此不疲,喜歡幹這個事。
炳叔當年就在倪道周要好的一個朋友的當鋪當學徒,性情暴躁,有點木訥,又有點古怪,唯一的愛好就是喜歡學口技,各種聲音學得惟妙惟肖。
每次掌柜的差他到倪府辦事,碰到倪道周在習武,阿炳就會用嘴模擬各種俠士,手持各種兵器和倪道周大斗,雙方斗得不可開交。
倪道周大有興趣,往往玩完一局又要再玩一局,拖著阿炳不放他走,天大的事或屁大的事,一待就是大半天。
弄到後來,掌柜的有事,都不敢差他到倪府來了,來了就成個肉包子,還是倪老爺強留的,連朝這憨大發火都不能。
別人看著,覺得這小孩沒有正形,以後不會有什麼出息,倪道周卻覺得他很對自己的胃口,離任南京赴北京時,就向朋友討要,朋友巴不得地把他當個破東西扔了出去。
炳叔自己也很高興,從此就一直跟著倪道周,跟著進京,跟著外派地方,跟著返京,最終又跟著返鄉,一直不離左右,忠心耿耿。
倪道周也一直當他是自己弟弟看待,幾十年下來,兩個人不是親人,早就勝似親人。
到倪府後,倪道周習武時炳叔也跟著在邊上比劃,不想他這方面卻是天賦異稟,竟練成一個高手。
現在炳叔突遭毒手,倪道周哪能不悲憤交集?
倪道周兩眼通紅,兩手緊握,指關節捏的咔咔作響,重重一拳擊在牆上,憤恨道:
「害死阿炳的狗賊若讓我碰到,我絕不輕饒!」
田原看到倪道周的臉因為氣憤變得猙獰而陌生,心下就有些慌張,趕緊扭過頭去,不敢正視倪道周。
不知為何,他幾番欲言又止,始終沒把害死炳叔的兇手是落花門主夢天嬌告訴兩位大哥。
現在世上,知道這一真相的除了他,就只有天道教的陸乘金鳳,他們與人碰面,說不上兩句就動刀動槍,哪會和你囉嗦,殺個把人在他們看來,原本就是太稀鬆平常的事,哪記得住誰是誰,懶得和你分辨,你說誰是他們殺的,他們才不在意。
田原暗想,這事只要自己不說,倪黃兩位兄長自然不會知道,但自己這樣,做人也太齷齪了,既對不起二位大哥,更對不起炳叔。
但若道出實情,事情可能更無法收拾,二位大哥知道後定會找上落花門,以他們二位的功夫,夢天嬌怎麼可能是他們對手,哪裡還有活命。
可不管怎麼樣,夢天嬌畢竟是多多的親娘,夢天嬌如有不測,多多豈不是和自己一樣,也要變成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
多多知道是自己出賣了她的娘,又會怎樣?
唉,田原又是慚愧又是不安,心裡暗暗叫苦,直覺得左右為難。
他覺得唯一的辦法就是,即使要為炳叔討還公道,也還是等自己日後親自去討,自己可以和夢天嬌三頭六臂,當面說說清楚,讓她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