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三年,十月
陳國井有黃龍見。
司空周景卒。
天子親至喪,周景,字仲饗,揚州廬江郡舒縣人,乃山陽太守周榮之孫,尚書郎周興之子,初為大將軍梁冀掾屬,遷豫州刺史,轉河內太守,梁冀被誅後,以梁冀故吏連坐,遭到免官禁錮,後以賢名,徵召入朝,遷將作大匠、尚書令、司空,曾與楊秉一同奏免貪吏五十餘人。
追封安陽鄉侯。
長子崇,襲父爵安陽鄉侯,任甘陵國相,中子忠,任錄尚書事,從子尚,任丹陽太守,從子異,任雒陽令。
而從子周異最受天子矚目,並非其腹中才華,而是他將有一子,名喚瑜。
十月末,當陽球怒氣沖沖的從東海朝著雒陽出發的時候,浩浩蕩蕩一行眾人朝著安定臨涇行駛而去,安定有賊患,往來常有羌人盜賊攔路,只是這一行人,車架上皆是厚禮,自然是剛剛接近安定,便被路途幾個盜賊所看重,半夜前來襲擊。
只是,他們死的極為慘烈。
而他們臨死之前都沒有明白,為什麼區區三四駕車,會有三伍的北軍親自護送。
當車架駛入臨涇內,縣令與當地官吏親自迎接,一年輕人下馬,一一與此些官吏拜見,並不因為其官爵之低而有半點驕橫,年輕人俯身拜道:「在下盧植,任北軍射聲校尉,見過諸君!」,那些個官吏有些詫異,北軍校尉?竟然派為天使,這王符是多麼受陛下厚愛啊!
路途疲憊,盧植也是在此處休歇了一日。
次日,便率領眾人前往王符居所,眾人在那簡陋的院落門停下車架,盧植整了整衣冠,肅穆的朝著裡頭走去,只見那王符,正與院落內餵雞,蹲在地面上,興致勃勃,看到盧植走了進來,王符一愣,起身,盧植拜道:「北軍射聲校尉盧植,見過王君!」
北軍校尉??就是天子再厭惡我的書,也不該派出北軍校尉來捉拿自己罷!!
可是看到此人對自己又如此恭敬,王符心裡又不敢肯定,他不覺得天子能明白他書的大意,他擅自對帝王做了列序,又抨擊當下世家,官吏,朝政,總之,漢律里不允許擅自腹議的,他都議論了一遍,而且,他還不是腹中議論,是直接寫成了三十六策書,遞給了天子。
王符在心裡感慨:王潛夫啊,王潛夫,教你忍耐不住,把書遞了過去,這下好了罷,北軍來一個營來捉拿你!
盧植低著頭,等待了片刻,也沒有等到王符回禮,他也不以為然,此人能被天子看重,定然也是天下賢士,賢士有些高傲也是平常事,他無奈又搬出另一身份,說道:「我是馬南郡之弟子。」,馬融作為大儒,在當時幾乎已經成為了經文大儒之最。
哪怕是何休,也對他嘆服,稱學問遠不如馬南郡。
在士子面前,只要是他一提出自己這身份,無往不利!
王符呆了片刻,點點頭,說道:「恩。」
盧植目瞪口呆,過了片刻,方才說道:「天子日夜通讀王君高論,無比欣喜,特遣在下以為天使,徵辟王君!」,王符對馬融並不欣賞,他認為,學以治世,若是空有學問,而不能革世之劣風,枉為大儒也!
因為這番言語,他在這關西之地,也沒有少挨馬融那些支持者的痛打。
而好笑的是,馬融卻對他讚賞有加,常稱我有三友,其中,王君年歲最幼,才學最高,他這三友,乃是張衡,何休,王符,能與這些人並列齊名,王符深以為恥。
可是聽到他說,天子格外欣賞自己的論述,王符有些不敢置信,他出身不好,乃是家中庶子,又沒有甚麼親近者,又因其人常言驚人之語,不願與名望往來,因而不得舉薦,他年少時,曾四處遊學,想要讓他人接受自己的學問思想,只是,常常因為言辭犀利而被人打出門去。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或許天子會大怒,下令將自己逮捕,也想過天子會心生鄙夷,再也不令人煩擾,哪怕今天北軍校尉如此恭敬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也是以為天子派出了一個北軍大營前來捉拿自己,他還想著這天子何以如此暴虐,自己一介老儒,幾個更卒便可,何以派來北軍???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天子竟然會賞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