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六安縣。
此地有長江經流分支,平原廣袤,農耕產業極其豐盛。
夜半,狂風呼嘯,雷震天地。
閃電劃破長空,照印山間樹林,亦照亮了六安大壩下的波濤翻滾。
高浪已觸及紅線,黑夜之中,那翻滾起伏,水聲驚悚,若此時壩上有人,必會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這場大雨已經下了好幾天了。
是為夏秋大汛。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天際,緊跟而來的陣陣雷聲下,暴雨驟然傾盆。
水面嘩啦啦作響,雨點又密又急。
片刻後,風卷大浪拍來,轟隆一聲,本就搖搖欲墜的六安大壩轟然倒塌,且並不是一個缺口,而是整座大壩直接被摧毀,裂成了無數碎片,那一瞬間,洪水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爭先恐後,如同萬馬奔騰,決堤而下。
在大自然的摧毀力下,洪流所過之處,便如那張開巨口的猛獸,吞噬了一切。
「噹噹噹噹!」
某村落里,村長正瘋狂敲打著銅鑼,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發洪水了!發洪水了——」
在這雨天半夜,這急促的鑼聲如同喪門鍾一般,敲響了村子裡的所有村民,大家紛紛披衣而出,剛搞清情況,驚恐下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已由遠而近。
「跑啊!快跑啊——」
整個村子頓時亂成了一團,有人慌著收撿東西,有人急的抱起孩子,還有聰明些的開始瘋狂往樹上爬。
但這怎麼可能快得過山洪,頃刻之間,滔天洪水席捲而至。
沒有任何意外,洪流浪高過人,翻滾洶湧,只一個衝擊而過,別說什麼農田雞舍了,整個村子所有的房屋都被一波帶走。
這一晚,由六安大壩決堤,大水借地勢,山洪爆發,摧枯拉朽,所過之處,無論人畜莊稼,無一倖免。
後半夜,六安縣令住處。
「縣尊!縣尊!」
房門被拍的砰砰作響,縣令此時摟著美妾睡得正酣,被如此吵醒,自然免不了有些惱火:「哪個狗日的!」
他的小妾也往他懷裡擠了擠,並未睜眼,朦朧迷糊道:「都這麼晚了誰啊?」
「是我啊大人!大事不好了!」門外傳來焦急的聲音。
「盧主薄?」縣令聽出聲音,眉頭大皺,不過還是推開了小妾,下床邊穿衣服邊走去開門,同時頗為不悅:「如此雨夜,盧主薄不在家中歇息,何故擾人清夢。」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恰好閃電照亮夜空,外面還在下著瓢潑大雨,盧主薄一身官服,渾身上下濕淋淋的,整個人狼狽不堪,如同落湯雞。
可他卻顧不得許多,急聲說道:「縣尊!六安大壩決.決堤了!」
「你說什麼!?」一句話,將縣令的瞌睡瞬間嚇醒,他雙目圓瞪,下意識一把抓住了主薄衣領,語氣都變得有些猙獰起來:「本縣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六安大壩,決堤了!」主薄重複道,焦急表情不比他差多少。
得到確定,縣令腦袋嗡的一聲,半晌才帶著最後一絲希望道:「嚴嚴不嚴重,可有毀壞民居良田?」
主薄沉默了一下,道:「現在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但整座大壩崩塌,洪流所過之處,必是哀鴻遍野.」
聽到這話,縣令腳下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悲叫出聲:「完了!都完了!都完了啊!」
盧主薄連忙上前拉起了他,同樣心驚膽戰。
縣令越發悲聲:「你說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決堤了呢,當初不是說沒事的嗎,啊?怎麼會出事,怎麼會出事!這讓本縣如何向上面交代,到時候肯定會有人來查的!」
盧主薄顫聲說道:「此洪洶湧,為今之計,當先安撫庶民,以府庫賑災,再圖周旋之策,縣尊當及早做好準備。」
「如何準備!你倒是說的輕鬆!」縣令厲聲道:「六安大壩是去年才建的!今年就決堤了,這件事能糊弄過去?」
盧主薄咽了口唾沫,沒了聲音。
倒是床上的小妾被徹底吵醒,有些不悅的撒嬌道:「哎呀老爺,幹什麼呀。」
「閉嘴!睡你的覺!」縣令此時哪還有風月心思,罵完之後,與盧主薄匆匆離去。
同樣的,他也顧不得外面的大雨,連傘都沒工夫去拿了。
半個時辰後,縣府後堂。
大廳里上了四杯熱茶,坐了四個人,六安縣令、縣丞、主薄,及一名水務官員。
茶煙裊裊,但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