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生瞪我,罵我不知好歹,為我媽治療的醫生非常有名,他為什麼要故意治不好人?
想起這筆天價手術費,想起我媽早上要走前叮囑我記得淘米煮飯,我梗著脖子:「專家怎麼了!你們和那些開車的一樣黑心!我媽都沒了,問還要還那手術費!」
那路人扯了我一把,安撫我說節哀,那節哪門子哀,我氣昏了頭,和醫生護士對罵著,說出的話牛頭不對馬嘴。當時我只覺得,這些人都一個樣子,都是黑心肝的,都想要我不好過。
罵到最後,我們大打出手。雖然我沒吃飽飯,打人提不上力氣,卻砸壞了醫院很多設備。
醫院報了警,我被以尋釁滋事的罪名扣在了警察局,那幾個被我打傷的醫生簽了諒解書,只讓我早點賠錢和付醫藥費。
我媽火化的時候,我還被扣留著。我離開警察局回南十二巷的時候,身上背著幾十萬的債務,而我兜里一個子都沒有,都說不清能不能活到下個月。
那天是晚上,我還和樓下的一個醉漢打了一架,沒有什麼理由,單純看見他躺在那裡爛醉如泥,我就想把他打死。那一瞬間我恍惚看見他長了一張和我一樣的臉,頹喪又迷離,莫名其妙。
我家是個很小的房間,不過20平米,我過往三十多年的記憶都是四角發霉的牆,掉屑的木質隔板。門外總是堆著各種各樣的雜物,有媽媽撿回來的紙殼,還有我沒來得及丟的垃圾。
而我被關在拘留所的幾個月里,門前的這些雜物被翻了一遍。我剛剛和那個酒鬼打完一架,流了鼻血,黏糊糊的皮膚黏在皮膚上,呼吸都是難聞的鐵鏽味。
我站在那堆雜物前發呆,想到的是我媽回來之後會不會因為我沒有收拾好門前的東西而罵我,但我又想起我現在連我媽骨灰盒都沒有,情不自禁地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我不記得我哭了多久,最後喉嚨痛得要死,又趴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咳得撕心裂肺,直到被樓下的人罵道擾人清淨,我才慢慢地停下了失控的發瘋行為。
「咪嗚……?」
一聲微弱的貓叫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眼睛哭腫了,看不太見東西,在那片模糊里,我看見一個黑色的東西跌跌撞撞地從雜物堆里跑出來,在我手邊咪咪亂叫。
我認出來了,是那只在醫院附近和我搶垃圾吃的流浪貓。我不知道它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但它咪咪叫喚著,模樣分外乖巧和可憐。
那天我看了它很久,在被樓下的人潑了一後背的洗菜水之後,我把它帶進了家,之後為它取名,叫它咩咩。
叫別的名字它不怎麼答應,叫咪咪又太尋常。它就這樣在我家住下了,那天我弄了一點米飯給它吃,那分走了我至少三分之一的伙食。
咩咩全身都是黑色的,唯獨四隻腳上白色的。似乎有許多人認為這樣的貓不吉利,但我覺得,比起我自己,這貓可吉利太多了。
那之後的生活依舊單調得陳乏可善,我和咩咩維持著快要餓死的生活節奏,一直生活了兩個月。
直到兩個月後——
我的咩咩不見了。
那天我一點活動沒找到,家裡的米缸一點米都沒有了,咩咩餓得咪咪亂叫。我實在沒有辦法,在路邊撿了一支廉價勾兌酒,喝得爛醉如泥。
等我頭昏腦漲地醒過來的時候,咩咩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我出去找它,繞著南十二巷一圈圈找出去,最後,我聽見一群孩子和貓咪刺耳的尖叫聲。我沒跑穩摔了一跤,疼痛感帶回了我的理智,我一刻不敢停地往聲音的方向跑——
然後我看見了一群咯咯直笑的孩子拽著一條貓尾巴,玩弄著那隻拼命掙扎的,瘦骨嶙峋的小貓咪。
「你們這群小鬼幹什麼呢?!」我怒吼出來,他們嚇了一跳,但都是這地界混著長大的,怎麼可能會害怕一個看起來跑步還有些打飄的人。
其中一個小屁孩還拽著咩咩的尾巴,隨著我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