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岱叔的口中,我終於知道了我童年變故的原委,十餘年前,吳中四姓並不是現在的「顧、張、朱、陸」四氏,而是「陸、張、高、顧」四家。高氏一族其實早在漢武帝時,便已舉族遷來了吳郡,在四姓中算是根基最老的士族家閥了,一切的變故都發生了許貢領任吳郡太守的時候。
本來,一任太守的更替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許貢這一次卻不同,許貢的太守之位並不是由朝廷詔書任命的,而是由徐州牧陶謙直接指令的,吳郡地屬揚州,按理說論不到陶謙來發號施令,但當時黃巾大亂,朝廷被張角打得狼狽不堪,只得依靠地方豪強勢力來平亂,陶謙的丹揚兵作戰驍勇,正是一大助力,對於陶謙的這種擅權行為,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卻帶來了一個難題,原先由朝廷正式任命的太守會甘心嗎?
當然不會。
所以,許貢見用軟的不行,便來硬的,當許貢引兵來攻打吳郡時,破城之際,原來的太守盛憲與岱叔有舊,且知其輕財貴義,遂來投奔,岱叔便將盛憲藏匿在好友許昭家中,並親自到徐州牧陶謙處求救。但陶謙卻遲遲沒有答應救援。
這時候,許貢早已得了盛憲的音訊,將高家家產查抄一空,老小一併囚禁起來,幸而得到吳中百姓的庇護,許貢才未敢加害,待高岱得了陶謙的書信趕回,事已晚了,許貢見著書信,迫於無奈只得放人,但過後不久,許貢卻又反悔,派遣家客追殺高岱,幸得友人張允、沈昏提醒,高岱匆忙帶著母親乘船逃跑,好在刺客走錯了道,高岱這才得已倖免。
我與高岱之間,按輩份來講,他是我的族叔,而真正論及血緣,卻要隔了好幾輩,小時模糊的聽我母親講起,我父親與高岱算是堂兄弟關係,父親早亡,打我小時我們便寄住在高岱家中,一直到高家被官府抄沒。
高岱對於我來說,雖然是他使得我的童年遭遇了這麼多的變故,但若不是他,我在幼年時也不可能受到良好的啟蒙,我們母子的生活一開始就會象我這十餘年過的一樣,每天為了一口飽飯而苦苦掙扎。
即便在我以後,成了大戶人家的家奴,也因為能夠識文斷字,而被主人家差遣來服侍公子陪讀,這使我才有了今天這般的學識。
望著岱叔漸已斑白的兩鬢,我感慨萬分,就實際的年紀,岱叔才不過三十出頭,但現在看起來,他卻已象是四十左右的人,這十餘年來,顛沛流離的日子留給他的除了苦澀,還是苦澀。
……
第二天,我在豫章大宴眾將,一則慶賀我軍兵不血刃收降山越諸部,二來是為劉曄、顧雍諸人接風洗塵。
席間酒過三巡,華歆已微有醉態,長身而起,說道:「豫章地辟,今能迎駕諸位江淮名士,實乃曄之幸也,歆年少時曾聽人言,欲起兵成事者,必先取幽、燕,聯結秦、雍,固青、徐、豫、冀為腹地,延攬英雄,乘時而動,驅胡虜於北地,下江南而取吳楚,如此天下可得矣,諸君以為如何?」
華歆乃是平原高唐人,高唐齊名都也,衣冠無不遊行市里,華曄自識才高,見眾多吳中名士到來,心中隱有些不服,故出言相難。
我不動聲色的抬眼看去,卻見顧雍臉色平靜,而朱桓卻奮然而起,道:「太守之言是譏江南無豪傑乎,難道不知昔日項王舉三千子弟滅強秦之典故?」
華歆一陣大笑,道:「項羽再勇,也不過垓下一匹夫耳!」
此言一出,諸人俱怒。我臉上也有些掛不住,華歆是中原人氏,他出言貶低項羽,也是正常,畢竟在楚漢相爭的得勝了的正是開創三百餘年漢室的高祖劉邦。
但現在,他這一說卻是惹惱了在座的大多數人。
我見顧雍臉上也隱有怒容,朱桓更是要拍案而已,知道自已再不制止,事情將無可收拾。
想到此處,我遂倏然站起,舉杯大聲道:「有道是亂世男兒,須以身當劍,中原縱有虎狼,豈能阻我前行?方今天下大亂,雄豪並起,輔相君長,人懷怏怏,各有自為之心,此上下相疑之秋也,雖以無嫌待之,猶懼未信;如有所除,則誰不自危?且夫起布衣,在塵垢之間,為庸人之所陵陷,可勝怨乎!我起義兵,為天下除暴亂。舊土人民,死喪略盡,國中終日行,不見所識,使我悽愴傷懷。為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