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安安靜靜地抬頭看過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淡然里透著一點冷漠。
江臨大概知道最開始的幾天她會吵鬧,所以隔了五天才派人來接她出去。
這時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一腔憤怒都被磨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悲哀。
他雖然名義上把她送進了看守所,可是吃穿用度上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日子過得甚至比在外面還要舒心自在。
五天裡,江臨從沒有出現過,連探監問候也沒來過一次。但段子矜卻覺得,他其實就悄無聲息的存在於她身邊的每一寸空氣里,如影隨形。
比如有一天,照顧她的民警推著她出去散步,途中因為去衛生間短暫離開了幾分鐘,她竟被看守所里另一個面相兇惡猥瑣的男人纏上。
其實那男人只是口頭調戲了她幾句,警察趕回來得也很及時,什麼事都沒發生。然而第二天,她便聽看守所里的幾個青年聊天說,那人不知得罪了誰,原本一年的有期徒刑被加刑重判,送進監獄了。
段子矜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可還是被他們簡簡單單幾句閒談惹得心頭一顫。
她知道是誰做的。
明明是他親手將她送到這裡,她卻似乎連恨他都恨不得。
後來段子矜閒暇時便不再出去晃悠,只坐在窗欞旁邊數外面楊樹上一片片的新葉,葉片一天多過一天,她數得腦子有些亂。
閉上眼,那些陽光下泛著金的綠葉統統化作了一張英俊深沉的臉。
她不懂江臨突如其來的狠心。
想起在病房裡他沉痛的眉眼和低靄的道歉,她不禁握緊了拳……
江臨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就算他要找個陌生人去頂罪,也勢必會安頓好他的家人、在各個方面給予足夠的補償。
更何況,江臨對她……是有感情的,也許不如對姚貝兒那麼深刻,但至少比陌生人要親近許多,怎麼可能就這樣斷然無情地把她送到這裡來,連面都不露一個?
剛開始她心灰意冷,沒有仔細去揣摩這其中的隱情。五天過去,心緒漸漸沉澱下來,再將他的態度從頭到尾思考一遍,段子矜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門口靜立的人看到她沒有表情的表情,輕輕嘆了口氣:「段小姐,我來……接您回去。」
西裝革履,言辭恭謹,是跟在有權有勢的人身邊、常年教化下的謙卑和善。
是虞宋啊。
段子矜眉梢微微一動,旋即不免自嘲,她在期待什麼?
她劃著輪椅到了床邊,不緊不慢地開始收拾衣物。
虞宋卻搶先一步上前按住她手裡的背包,「段小姐,這些東西不用帶出去了,就留在看守所里吧,先生說……晦氣。」
段子矜笑了笑,語氣平靜,聲音清澈,「那他乾脆也把我留在這裡吧,進過看守所的人,晦氣。」
虞宋擰了眉,「段小姐!」
喚了一聲,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段子矜時,她身上獨立堅強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饒是不開口,那股不把旁人放在眼裡的清高孤傲也像是要從一雙明亮的褐瞳里溢出來。
可是現在的她,褪去了以往的鋒芒,安靜順從得誇張,反倒叫他心裡覺得不踏實……
不,與其說是褪去了,倒不如說是被什麼更加鋒利傷人的東西生生磨掉了。
段子矜想了想,她為難虞宋幹什麼?反正不是她花錢買的東西,留下就留下吧。帶出去……她也不會再用了。
虞宋推著她往外走,出了看守所的住宿樓她才發現,原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頭頂的天空籠罩著一層陰霾,遠處卻隱約是晴朗開闊的,這場雨大概下不了太久。
虞宋為她披好雨衣,輪椅在水泥路上划過,偶爾會帶起地面的積水,濺在她的鞋上。
鐵門被拉開時,「吱呀」的聲音異常刺耳。
段子矜皺了下眉,目光所及之處,是靜靜停在馬路對面的勞斯萊斯。
雨霧中,輪廓不怎麼清晰,水花在車身流暢的線條上涿開,匯成許多股,一同向下墜去。
昏暗的天光下,這輛車顯得更加名貴深沉。
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