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從桌子下面揪出個六七歲大的小孩,照他屁股上就是兩下,「沒長眼睛啊,淘到我這裡來了,你不看看這是誰,竟敢把縣令大人的衣服弄濕了。」
小孩兒癟著嘴巴,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中盛滿了淚,再配上頭頂那兩個圓圓的髮髻,襯得他甚是嬌憨。
「算了算了,一個孩子,你和他計較什麼,」程牧游在小孩頭上摸了摸,「去玩吧,沒事了。」
聽他這麼說,那小孩破涕為笑,衝著王城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的朝街對面跑過去了。
「言歸正傳,李仁貴喝完茶後,又去了哪裡,你還記得嗎?」
對面的小孩兒已經開始玩起了跳房子,沙包夾在兩腳之間,他在畫好的格子裡跳來跳去,身子靈活輕盈,一次也沒踩到線上。
「我記不得了,那天人多,我和我媳婦兒招呼都招呼不過來,李仁貴自己喝完茶把銅板放在桌子上就走了,連招呼都沒打呢。」
程牧游失望了,「你再想想,真的沒印象?」
王城閉目沉思,過了好久,才睜開兩個銅錢似的圓眼睛,「真的想不起來了。」
程牧游掏出幾個銅板塞到他手裡,「還是要多謝你,我再去旁的攤子問問。」
說完,他就起身離去,沒走出兩步,又被王城叫住,「大人,大人」
「錢你就收下吧,我不賒人賬。」
那王城氣喘吁吁,「大人,不是這個事,李仁貴走後,我似乎在哪裡又見到了他,總有這麼個印象,他的臉似乎還在哪裡出現過,只是現在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他抓著腦袋,胖臉皺成一團想了半天,終於還是搖搖頭,「一定是在哪裡見過的,怎麼死活記不起來了呢?」
程牧游微微點了點頭,「你若是想起來,便來新安府找我,真的提供了重要線索,有重賞。」
王城一蹦老高,渾身的肥肉跟著顫了幾顫,「重賞?好好好,我一定好好的想,苦思冥想、日思夜想,爭取趕緊想出來告訴您去。」
見程牧遊走遠了,跳完房子的小孩湊過來,「王叔,您高興什麼呢?」
「去去去,小不點兒懂什麼,別妨礙我做生意。」
把最後一摞茶碗搬到板車上後,王嬸子看了趴在桌邊,兩手托腮的丈夫一眼,「天黑了,該回家了,有什麼事情,到家裡再說不成嗎?」
王城不耐煩的揮揮手,「你先回去,我既答應了程大人,就一定要想出來那李仁貴去過哪裡。」
「難道你想不出來,就要在這裡坐一夜不成?」王嬸子搖頭苦笑,見他不搭理自己,又把頭埋到臂彎,只好自己推著車先往家裡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擺攤的基本都收好攤子走人了,按說,現在應該是個最適合思考問題的時候。可是王城一會兒將身子轉到這邊,一會兒又扭回去,急得汗都出來了,卻仍沒想起來到底在哪裡又一次見到了李仁貴。
他看著月亮一點點的從東方爬到頭頂,發出了來自心靈深處的一聲哀嘆:從小就不是讀書的胚子,人家是過目不忘,他是過目就忘,沒想這麼大了,還是半點沒長進,什麼事兒都記不住。
夜風吹過,他打了個激靈,這才發覺小腹已被憋得快炸開了。
他索性不再強迫自己,弓著身子一溜煙朝碼頭跑去。碼頭的南側是一塊荒地,雖然鄰著水,但是亂石甚多,深入水底,鱗次櫛比,所以貨船都不在這裡停泊。久而久之,這裡便成了人們的方便之所,尤其是市井上擺攤子的這些人,不願意跑到半里地外的茅房,更是經常光顧這裡。時間一長,這塊荒地的味道便變得腥臭異常,單單經過此地,都要掩上口鼻快速跑過去,更別提在這裡駐留。就連野貓野狗都不願意在此地流連,荒地就此變得更加荒涼。
王城是個愛乾淨的,換做平日,他寧願多走上幾步,也不會來這裡方便,可是今天,實在是迫不得已,他怕自己未走到茅廁,就已經尿了一褲子,只得強忍著噁心,一手捏著鼻子,一手解開褲子,將體內的熱能慢慢的釋放出來。
燃眉之急解了,他舒服的打了個哆嗦,剛要提褲子,腦子中卻蹦出了一個苦思冥想了幾個時辰都沒想出的情景來,他顧不得惡臭,呆呆的站在原地,嘴巴圈成了一個圓。
第八章 河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