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玉倒吊著,眉眼翹得快要立起來了,不像人,倒像鳥的眼睛。眼尾被她塗成桃紅色,在燭火的映照下,美麗且妖異。
吳嬸的牙床劇烈的撞擊著,震得她耳朵都疼了,內心裡僅剩下的那一點勇氣總算發揮了作用,她突然站起身,扶著牆面踉踉蹌蹌的朝下跑,一邊跑一邊還叫著「有鬼啊,殺人了。」
可是才叫出兩聲,她的頭皮就猛地一緊,整個人被拉的朝後面倒去,「砰」的一聲摔倒在台階上,她掙扎著要起身,臉上的肌肉卻被一滴蠟油燙的猛然一抖。
謝小玉翻了個漂亮的身,兩腳從半空中輕飄飄的落到台階上,手上的燭台被托得穩穩的,燭火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照亮了她頭頂那隻蝴蝶玉釵。她一步一步的順著樓梯拾級而下,來到吳嬸身旁,屈身蹲下,一眨不眨的盯著地上的人看。
她的模樣變了,雖然還能認出是謝小玉,但是眉眼卻漸漸凝合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你......」吳嬸抬起右手,哆哆嗦嗦的指著上面。
可是,還沒等她說出第二個字,滾燙的蠟燭就猛地插進了她的嘴裡,火焰像不會熄滅似的,順著人體的油脂一點點的擴散。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漸熄,火星隨著風飄得滿院都是,一陣婉轉的歌聲從閣樓裡面傳出:「龍舟搖曳東復東,採蓮湖上紅更紅。波淡淡,水溶溶,奴隔荷花路不通。西湖南湖鬥彩舟,青蒲紫蓼滿中洲。波渺渺,水悠悠,長奉君王萬歲游。」
秦應寶一回府就先來到西院,看見閣樓上已經熄了燈,便沖兩個小丫頭問道,「姑娘睡了嗎?」
「回爺的話,姑娘今天身子乏,早早就睡下了。」
秦應寶咧嘴一笑,「也好,她明兒一早起來看到這些,肯定喜歡的不行。」說完,他便命隨行的小廝們將今天在集市上買的鳥籠子一一掛起來,看著鳥籠掛的滿院都是,他情不自禁的吹起了口哨。
「爺,你怎麼知道謝姑娘喜歡這個?」一個小丫鬟不解的問道。
秦應寶得意的笑笑,「我今天專門問了謝伯,他說小玉從小就喜歡鳥,別人家的小孩在院子裡瞎跑混玩,她就一個人站在樹下和鳥兒說話,這才練就了這麼厲害的技藝。我第一次見到她那天,就覺得這姑娘不像凡間的人物,倒像雲彩上的仙子,雖然衣著寒酸,卻一點也沒有掩蓋住她的芳華和氣度......」說到這裡,他又一次深深的望向閣樓的窗戶,眼中深情流露,藏都藏不住,「明兒你們不要叫姑娘起床,我親自來叫她,除了這些鳥兒,我還有另一個驚喜要給她。」
兩個小丫鬟互相對視一眼,笑著答了聲是。
秦應寶見心事被人看穿,竟有些不自在,於是甩開袖子,大踏步的朝東院走去。
***
聽秦應寶說有東西要送自己,謝小玉想都沒想,就連說了三個「我不要。」
秦應寶挑起眉毛,「不要?你可要說到做到,將來不要後悔。」說完,他便沖門外打了個響指,隨即,門被打開了,謝老大在一個丫鬟的陪同下走進屋來,幾日未見,他看起來不但沒有憔悴,精神倒還比以前好了不少。
謝小玉眼泛淚花,叫了聲「爹」便衝過去,撲在謝老大的懷裡。
旁邊站著的小丫鬟笑著說道,「謝伯剛來府上時精神不是太好,校尉便找了大夫給他瞧過了,這不,吃了這幾天的藥,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校尉還說,以後就讓謝伯搬來這裡和姑娘同住,父女在一處,也方便照應。」
「爹,她說的是真話?秦......校尉沒有為難你嗎?」
謝老大沖女兒搖搖頭,剛想說些感謝秦應寶的話,心裡突然又想到裴然,於是嘆了口氣,一時竟和謝小玉相望無言。
「你這丫頭,上來就問我有沒有為難人,我雖不是什麼善人,卻也不敢對岳丈大人無禮,你這麼說,到讓我好生沒面子。」
謝小玉知道她沒為難謝老大,心裡已是有幾分感激,現在聽他如此說,便假意冷下臉瞪了他一眼,沖他伸出一個手掌,「你不是說要送禮給我嗎?禮在哪裡?」
秦應寶嘿嘿一笑,「看不出來,還挺貪心的。」說完,他順勢拉住謝小玉的手,不顧她的反對,將她拉出門外,「走,我帶你出去看看,這禮保證合你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