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燕昭王為求賢,千金市骨。」
「本朝以武力打開日本國門,卻依舊讓日本貿易歸商人經營而非官辦,亦是一種千金市骨。為的,就是今日。」
「若有聰明點的,早在本朝開始培養遠航水手的時候,便該想到有朝一日當會拓展西洋貿易。既能想到,即當多入股造船、繅絲等行業,然而卻無一個。」
「此番西洋貿易開啟,朝廷著實也是放心不下你們。只覺得就憑你們,哪裡懂什麼叫資本之義?不過是只在窩裡橫,攢了錢,買地囤地罷了。」
按劉鈺這麼說,倒像是朝廷運籌帷幄之中,更是未雨綢繆到了十幾年前就開始準備西洋貿易一般。
這當然是扯淡。朝廷根本沒有那麼腦子,不是官員笨,是他們根本不懂新時代。最優秀的恐龍、進化到完美的恐龍,肯定是在那場大爆炸帶來的新時代中死的最快的。
至於最後那句話,諷刺商人根本不懂什麼叫帝國主義、什麼叫資本主義,商人也聽不太懂,但也大約明白好像劉鈺說的資本之義,就是經商的精髓的意思?畢竟資本和義,這兩詞他們都懂,這也是漢語的奇妙之處。
商人耳中聽到的,除了千金市骨之外,更多的還是最後那句話里暗含的警告。
商人們當然明白,朝廷是不喜歡商人把海外貿易賺來的利潤買地、囤地的。
劉鈺雖然基本不說此事,但在場的商人也明白,劉鈺不說不是因為支持。
而是因為劉鈺太懂什麼叫逐利性了,覺得說了屁用沒有,也根本不說。
現在劉鈺這話,純粹就像是站在朝廷的角度給這些商人一些警告。
商人們心道,自古以來,賣地買地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任誰也管不了啊。
再說了,若我不買地,那些急著賣地還債的窮戶,興許就餓死了呢,這怪的了誰?
朝廷又不去管地租之事,均田井田喊了幾十年卻也沒做什麼,既如此,我不買地,別人便不買嗎?
到時候,聽話的吃虧、不聽話的發財,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就算你管得了松江府,你管得到別處嗎?
可這話也就是在心裡嘀咕嘀咕,這時候也不敢說出口。
幾個之前被劉鈺約談的商人心道:怪不得國公要先和我們談南洋墾殖的事,這是要把我們的錢都往南洋去,怕我們把錢都留在了國內買地?他是覺得把資本都往東北、蝦夷、南洋轉移,免得留在國內加劇土地兼併?
這幾個自覺想明白了的,連忙附和道:「國公說的是。當真叫我們汗顏,也叫我們明白了朝廷的良苦用心。」
「此番貿易能成,皆賴陛下洪福、高瞻遠矚;國公深謀遠慮,料事於先;軍爺用命、奮勇奪占。我等只是吃現成的。」
「國公既來監管,我們求之不得,哪個會覺得不該?若無國公監管,我們這千頭萬緒的,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而且,這些年我們多受國公教誨,也明白壟斷之深意。自是要助捐許多錢財,供朝廷養兵,非此不能壟斷南洋之利。」
其餘人一聽這話,也以為抓到了精髓,跟著附和道:「正是,正是。這對倭國的貿易公司,就有軍事義務。我們自然也要有軍事義務。」
劉鈺擺手正色道:「這話便是你們說錯了。」
「商人言利,無非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就你們來說,最喜歡的,當然是不用你們出一分錢養兵,然後南洋還沒有其餘國家來搶香料、也沒有其餘國家來收香料抬高價格。」
「這都很正常。」
「人,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我要是地主,我也夢想著朝廷不收一分稅,縣令也絕不因著朝廷抑兼併的政策去向著小農;我要是商人,自也夢想著朝廷一分商稅都不收,而且還不阻礙囤貨居奇,炒作糧食價格等等。」
「有夢想,當然是好的。」
「但夢想歸夢想,現實歸現實。現實就是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需要一個平衡之法你們接受、朝廷也接受;你們得利,朝廷也得利。」
「為什麼說你們得利?我這麼說吧,朝廷把馬六甲的炮台拆了、把高浪
第五六三章 我是來監管你們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