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問題,曾經確實是一個非常難解決的問題。
但大順的黃河問題,又和歷史上的封建王朝的情況有所不同。
以大順而論,黃河問題最大的難點,其實只在於黃河河道無人區的遷徙。
這就是大順和以往歷史上的封建王朝不同的地方。
而歷史上的封建王朝,對於黃河問題,最大的難點……實際上,只怕根本不可能在乎所謂的黃河無人區的百萬百姓。
黃河問題,從明朝末年開始,就不是一個科學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
古人又不傻,知道黃河早晚要決口北流的人,多了去了。知道黃、淮、江、濟這四瀆合一,爆出一個超大規模的洪水,那就直接要出大事。
只不過……
歷史上,明永曆六年、清順治九年的時候,就有人提出過,要解決黃河問題。
但滿清河道總督楊方清,一針見血,只指問題的本質:
【黃河古今同患、而治河古今異宜。宋之前治河,但令入海有路,則可南亦可北。】
【元、明、以迄我朝,東南漕運,由清口而上二百餘里,皆賴黃河轉輸。是治河即所以治漕,故只可以南而不可以北。】
這,基本上就是自從明末黃河開始在淮河水道上屢屢為患,卻一直沒有搞大規模工程的根本原因,本質問題。
你要說滿清這種遷界禁海的王朝,能考慮黃河無人區的百萬百姓,那純屬扯淡。
根本問題就這麼回事。
漕運得用黃河的水,從清口往上二百餘里,全要靠黃河。
所以,黃河只能從南邊入海,不可能從北邊入海。哪怕說,腦子清醒的人,都知道,早晚的事。
但是,只要不解決漕運問題,啥也白扯。
歷史上,從1652年朝中給事中建言復黃河禹道、到1852年魏源著書說黃河北決必要出大事,整整二百年時間,反反覆覆、來來回回,最終全都卡在了「漕運」這件事上。
前期,這個倒也沒必要過度吹毛求疵,前期既沒這個緊急的需求,也沒這個財力能力。
而終於熬到了乾隆年間,財力人力物力、政治穩定什麼的都有了,建議干大工程的《論河道宜變通》的奏摺也遞上去了,乾小四「留中久之」,終究他不過是個守成之君,不敢幹這麼大的事。
而等到魏源開始宣揚復北道的時候……就那中央集權、政治穩定、財力物力等,又註定即便想干,也不可能幹的成了。
之所以說大順在黃河問題上,面臨的壓力和歷史上不同,就源於「治黃必先廢漕」這個共識,完成了。
而實際上,其實……說句難聽的,對封建王朝而言,黃河河道無人區的百萬人口,其實對一個正兒八經的、正常的封建王朝而言,這壓根就不是個問題,排號根本排不上。
大順算是還沒邁入現代,就先感受了一波現代的問題。
當然,即便如此,細細算來,這件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黃河問題要解決的前提,是漕運問題。
漕運問題要解決的前提,是南洋問題。
南洋問題要解決的前提,是西北問題。
西北問題要解決的前提,是羅剎問題。
種種這些是,一環扣一環,折騰了三十餘年,終於算是折騰到了大順有資格「解決黃河問題」的時候,雖然看似很慢,但其實已經相當快了。
應該說,直到現在,大順才真正有資格,說一句,要解決黃河問題、復大禹故道這樣的話了。否則,在此之前,說話和放屁沒有任何區別,根本都是扯犢子的空談。
古書言:舜用鯀治水,九年而無功。
算起來,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即將開打,劉鈺終於決定做最後一件事解決黃河問題,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九年。
如果只看黃河河道,謂之九年而無功,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九年時間,劉鈺基本上沒有挖掘黃河,而是幹了許多看起來和黃河沒啥關係的事。
在山東幾州幾府,搞了永佃制改革。
修了從濟南府到膠州灣的鐵路。
第二四一章 事已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