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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不是說,大順的問題,只需要解決了「物流成本」之後,就能達成資本主義發展的「全部條件」?
也不是這麼說。
而是說,社會意識,源於社會存在。
沒有人,可以面對著一張白紙思考。
正如亞當?斯密,親身體會過英國那近乎變態的重商主義政策,以及嚴苛到極致的商業管制,所以他才寫出了反對這一切的《國富論》。
而魁奈等人,親身體會過法國的科爾貝爾主義的種種限制,經歷過金融業崩潰的約翰?勞騙局,以及法國貴族和王權的紛爭,所以他才能提出針對法國情況的【自然秩序學說】。
反過來看大順。
文明的早熟,讓大順經歷過太多。
中央放棄鑄幣權,地方豪強自行鑄幣?所謂的貨幣去中心化?
經歷過,漢代就經歷過,並且大順的精英階層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中央放棄對礦山和鹽的管控,由商人開發?
經歷過,並且在明末,精英階層集體反對,並且不斷懷念劉士安的鹽法,而對萬曆年間的鹽政改革頗有不滿。
放棄抑兼併政策?
這個更不用提。
中央完全無能力管控地方?
蒙元時候也經歷了,要漲工資而不得的小吏把河南的省級大員全都弄死了,封閉了黃河漕運,而中央居然數月不知情,也不是沒經歷過。
在這種情況下,和大順這群人談什麼自由貿易,本身就是可笑的。
大順朝廷對商業的管控能力,能趕得上英國之萬一嗎?或者說,大順有《商品列舉法》、有《列舉補貼法》嗎?大順的朝廷,可曾對任何一項手工業,進行過限制或者補貼?
全沒有。
甚至於,大順的關稅,除了「徵稅」這個作用外,壓根不存在任何的「對本國產業的保護作用」。
一丁點都沒有。
你不可能指望人去理解一件從未經歷過的事。
更不可能讓大順這群人,
不去歐洲,就理解為什麼需要「保護主義」、為什麼需要產業保護性關稅、為什麼會存在「貿易逆差」這個概念。
大順這群人,「經濟學」的啟蒙,源於「廢漕改海」這件事。
正是因為廢漕改海,使得大順的經濟格局在短短二十年內,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這才導致了大順精英階層對「經濟學」的啟蒙思考。
而且這種啟蒙,也帶上了濃重的大順的社會存在的色彩――物流成本。
不要以為,重商主義,管制貿易,是個非常簡單的事。
你可以說,大順朝廷不懂、或者壓根沒能力搞什麼重商主義、管制貿易。
但絕不可以說,一個連他媽的鑄幣權都沒有、連關稅都壓根沒意識到保護產業的意義、連關鍵產業補貼都壓根不存在的朝廷,居然搞什麼保護主義、重商主義。
不管是《國富論》、還是《重農自然秩序》,都是因為「重商主義」而催生出來的。
反過來,如果沒有英國的極致重商主義,那麼就不會催生出自由貿易;如果沒有法國的科爾貝爾主義,那麼就不會催生出重農主義自然秩序論。
大順也一樣。
因為大順對經濟管的太少、甚至可以說之前吊毛都不管――這和蒙元對於地方的控制一樣,可以認為說,這是項技術活,想管,但是沒這能力,也管不明白。
但是,論跡的話,就是沒管。
於是才催生出了濃厚的周禮學復古、荊公新學的復興、鹽鐵論的再議。
《易?豐》言: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
《呂氏春秋》言: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盈則必虧。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國富論,是對英國極端重商主義的物極必反。
自然秩序論,是對法國科爾貝爾主義的全則必缺。
同樣的,大順這邊的周禮學復古、霸道復興、鹽鐵論再議,也是對明晚期開始的經濟完全放任
第二九零章 最後的鬧劇(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