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一指明,剩下的就要見機行事了。
各家自回去準備,私下裡也都商量好,別鬧出什麼事來。
比如你收土筐真把朝廷規定的錢給了、我卻根本不給錢白拿然後去朝廷那領錢,這就不好。
正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要剋扣就一起剋扣,可不能我干你不干。
很快,兩淮獲得秋雨結束了,浩浩蕩蕩的徭役開始了大順舉國之力的工程勞作。
今年運氣很好。
可能老天爺是看兩淮的百姓慘了快600年了,一時心裡不落忍。
秋季竟然既沒有秋汛,也沒有颱風,更沒有海潮漫捲。
當真有一副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意思。
從洪澤湖的高家堰到海邊,三百里的廣闊土地上,趁著秋雨結束、枯水期即將到來的機會,大順舊制度下幾乎是舉全國之力的動員力量的極限,在這裡展示出來。
這樣的好機會,劉鈺自然不會錯過。
他邀請了一些西洋人,乘坐熱氣球在高空俯瞰了一番這樣的壯觀場面。
雖然他知道,真正懂行的,知道大順朝廷極限的,這會適得其反。這會看清大順的動員力量極限。
但現在沒有真正懂行的。
真正懂大順朝廷全部政策、體制和運行邏輯的西洋人,此時並不存在。
於是在這些人眼裡,這就像是一場大順的武力展示和恐嚇。
劉鈺說,這只是大順的一個省,而大順有十幾個、二十幾個這樣的省。意思就是說,大順的極限動員力量,是現在這種壯觀場面的十幾倍、二十幾倍。
一時間,友邦驚詫。
驚詫莫名,直呼大順不可戰勝。
尤其是一些代表荷蘭金融資本的荷蘭人,看完之後,心裡對大順政府的國債償還能力迅速調高。
對大順國債的信譽也評了個最高。
如果都是百分之五的利息,且如果中英都需要貸款的時候,他們會選擇把錢借給大順而不是英國。
飄在天上看的,和腳踏實地看的,總是不同的。
在王監生等鄉紳承包的河段上,真正腳踏實地幹活的百姓,至今為止只知道兩件事。
第一件,朝廷要修運河,讓百姓編織土筐,每家按人頭都要編織一個,統一交到老爺手裡,再由他們運到要修的河段這邊。如果不交筐,就要繳納30文的筐錢。
第二件,這裡真的給吃的,每天都有高粱米和地瓜窩窩,最關鍵的是每天的鹹菜是管夠的,一人半個大醃蘿蔔。
這些租佃土地的百姓,平日裡就很羨慕那些煮鹽的灶戶。
雖然朝廷撒出去的那些測繪學生,給出的報告是帶有「潸然淚下」情緒的【灶戶窮困,吃的最多的菜,是生蛆的蝦米醬。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吃蝦米醬,白花花地在上面扭動,他們卻毫不在意,說只要不是長尾巴的就能吃,可以把拖著長尾巴的挑出去】
【他們夏天裡根本不穿褲子和衣裳,完全沒有上廁所的意識,甚至在取滷的地方隨地拉尿,所有人的腳和腿都像是紫銅的顏色,乾巴巴的和樹皮一樣】。
但,至少,對這些租佃土地的百姓而言,鹹的生蛆的蝦米醬,是管夠的,嘴裡不淡。
如今自己也實現了鹽自由,如何不高興?
總的來說,他們對現在的工作,基本上是滿意的。
而滿意的根源,又源於劉鈺的故意漏風政策。
這個故意漏風政策,註定了每多干一天活,鄉紳就多賺一天的糧食券。只要在規定的時間裡,把活幹完就行。
固然干不完要受到極為嚴重的責罰,甚至可能要傾家蕩產甚至被扔到西域戍邊。
可要是幹得快了,他們也沒好處,早完工一天,就少賣一天的糧食差價。
被鄉紳組織起來的百姓們,就按照每天恰好可以完成的量,趁著枯水乾燥的季節,一點點地向前挖著。
朝廷這邊的人很少來,除了數數人頭外,也就提前畫線,或者檢查深寬的時候來看看,每隔一段時間檢查一下進度。
幹活的百姓,每天都按時按點的上工下工。
第六九二章 超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