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捷喊功,又不是偷人家老婆,自不需要輕聲壓語。
那報捷的騎士恨不得把嗓子喊破了,生怕營中聽不到。
嘩啦啦……
一陣甲片的響動,行營大帳內的老勛貴全都站了起來。年紀大的還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聽錯了。
幾個老將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眼神中都透出一股不可思議之色。
這是真的?
先不管這一仗對於戰局的影響,如果這是真的……
無炮、無甲而攻城,以少擊多,皆為上陣。
斬殺數百、俘獲數百,更是抓了羅剎王的義子,是為上獲。
按照策勛十二轉的規矩,千人之戰為一基、上陣為三轉、上獲為三轉,斬首、俘將、破城另算。
略微一算,至少八轉勛!
若是真的,待司勛郎中查驗清楚無誤,單單是這一戰,這個劉守常就直接從無戰功的勛衛轉到了視四品的上輕車都尉?
十七八歲的上輕車都尉八轉勛?
心下駭然的老將們紛紛起身,護為皇帝兩翼,跟著皇帝出了行營大帳。
報捷的騎士一如報捷的規矩,單膝跪地,昂首挺胸,不是垂頭雙手托舉捷書,而是左手高擎著報捷的藍旗,右手將捷書平拖在胸前。
太監上前,雙手接過報捷書,騎士這才放下報捷藍旗,轉為單膝見皇帝的軍禮。
李淦沒有看報捷書,他知道自己親臨前線,別說一個小小的勛衛,就是真正的公爵也不敢作假捷書。
「劉守常如今何處?」
「回陛下。劉大人復木魯罕山衛城,伏擊上游的羅剎援軍,認為上游城堡必然空虛,正是一鼓而下之際。劉大人已帶人沿江而上,直撲忽里平寨。」
「圖!」
一伸手,太監立刻將一張地圖捧了過來,幾名太監展開。正是劉鈺從白令那搶到的一份黑龍江流域的地圖。
忽里平寨,在原版的俄文地圖上自然不是這個名字。這裡是後世的黑河,或者,叫海蘭泡。
報捷的騎士回憶著劉鈺的囑咐,不等皇帝發問,又道:「劉大人言,羅剎人在北邊最大的城是雅庫茨克。北部出兵支援,必從雅庫茨克出。」
「忽里平寨,在黑龍江與精奇里江交匯處。精奇里江自北向南,是黑龍江左岸最大支流,羅剎人若想南下支援,必要走精奇里江,順江而下。只要攻下忽里平寨,則羅剎雅庫茨克之援軍,即成死援。」
「其二,忽里平寨向西,沿法別拉河而上,過小興安嶺四十里斷嶺,就是木里吉衛。如此可斷羅剎人左右支援,以防羅剎舍其一而合兵固守。」
「其三,得忽里平寨,則松花江水師可直抵黑龍江上游。趁著東風水運糧草、兵員。即便冬日來臨,以冰江為路、狗鹿雪橇為畜、聯絡部落、賞貢施恩,亦可保障後勤。」
隨著這騎士的複述,李淦的手指在地圖上挪動,旁邊的老將也紛紛點頭。
如今還未攻下的木里吉衛,距離忽里平寨的確不遠,過了四十里的斷嶺山谷路,就是一條通往黑龍江的支流。
李淦見這騎士言語清楚,雖然只是轉述,但能夠說得這麼清楚也算難得。
目光從圖上挪開,李淦清楚自己的優勢。
作為皇帝,有時候可能只是隨口問一句將士的姓名,可能便會叫人感恩戴德,不下絕纓之宴。
制度下的極端不平等,造就了上位者施恩成本極低。
「你且起來吧。你是何人?現居何職?」
那騎士忽然轉單膝為雙膝,跪地叩首道:「回陛下……我如今白身,正是陛下恩德赦罪的翰朵里折衝府都尉之子,杜鋒。陛下恩德,必不敢忘,唯有精忠報國,方可折陛下恩德之萬一。」
李淦微微一愣,這樣的小人物他本記不得許多。
可這件事剛過去不久,頓時想起來這是誰了。那個去搶劫「商隊」被劉鈺抓住準備逼他的府兵老爹賭一把的野小子。
「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你於邊軍中尚知苦學,可謂微知;知道恥辱而奪炮洗恥,可謂微勇。精忠報國之言,願你力行,以知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