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五爺定定的看著桂重陽,剛才帶回來的箱子拆封了幾口,裡面滿滿當當都是書籍,要是剩下的也如此,那桂重陽帶回的金銀細軟有限,如今卻是毫不吝嗇的外借,並且是歡歡喜喜真心實意的主動外借,這個侄兒是不是有點缺心眼?
江五爺不僅不感動,反而添了幾分煩惱,皺眉道:「那銀子是給你置產用的,哪裡能輕動?你也莫要老掛在嘴上,一點防心都沒有。讀書是好事,可也不能不知曉人情世故,財帛動人心,以後莫要大大咧咧給自己招災!」
桂重陽敬重江五爺人品,才滿心親近,不想換來一番訓斥。桂重陽既覺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新奇,老老實實聽了,並不辯解。
桂二爺爺在旁點頭不已,這個侄孫子看著是個伶俐的,可行事不靠譜。這也就是家裡這幾口人,沒有外人,否則定時一騙一個準。又由此想起桂重陽之父桂遠,那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當年偷銀出走是不是受了外人蠱惑?昨晚還恨得牙根痒痒的,現在又剩下憐惜。
桂二奶奶卻是聽出些別的來,顧不得去理會桂重陽是真實在還是假熱絡,拉著江五爺到一邊,小聲問道:「可是銀錢不湊手?遇到什麼難處了,需要用多少錢?」
江五爺忙道:「沒事,重陽就那麼一說。」
桂二奶奶不信,從大襟里掏出一串錢來,非要塞江五爺手中:「老婆子也幫不了你什麼,身邊只攢下這點。要是真用錢,你一定別瞞著,家裡沒有可以先去你姐姐那裡借。」
桂二奶奶除了兩個兒子,還有個女兒,嫁回到鎮上娘家。
江五爺推不得,只能接了錢,點頭應道:「若要用錢,肯定不瞞著。」
桂二奶奶這才放下心。
天色漸黑,梅氏要張羅晚飯,江五爺沒有跟家裡說,不好再外過夜,作別親人,回鎮上去了。
桂二爺爺與桂二奶奶老兩口站在門口,看不到江家的馬車了,立時就沒了精神,擺擺手拒絕了梅氏留飯的話,攙扶著回家去了。
桂二爺爺夫婦離開,桂春卻是被梅氏硬留下了,沒有跟著忙了一天還不管飯的道理。
今日做的是芝麻醬涼麵,通州這邊的習俗是「上車餃子下車面」,送行時吃餃子,接風洗塵則是吃麵。
昨日桂二爺爺家眾長輩還當桂重陽是外客,特意做的炒菜,梅氏這裡卻是將他當家人的待遇。
桌子就擺在院子裡,上面擺著幾碗涼麵。
桂重陽還不知通州這邊習俗,只覺得天熱吃冷麵剛好爽口,雖是素食,卻是芝麻醬的香味撲鼻而來,加上切得細細的黃瓜絲、焯好的綠豆芽,吃的十分清爽。
桂春雖有些拘謹,到底折騰了一天,肚子裡也餓得慌,加上看到梅朵之前在廚房切面,知曉是她親手所做,用起來更是香甜,直接用了兩碗。要不是白面精貴,不好多吃,再來兩碗桂春也吃得下。
梅氏看著眼前幾個小兒女,嘴角含笑。
桂重陽帶回來的十二口箱子,除了一箱子鋪蓋、一箱子衣服之外日用之外,剩下十箱子都是各色書籍。其他人不稀罕這些,梅氏卻曉得詩書傳家的好處。
不說別人,就是梅家那邊,祖上也是土裡刨食兒的農民,饑荒年隨著同鄉做流民才落戶通州。當年梅氏祖父因不識字被人糊弄,隨後就發狠讓兒子們識字,供出了梅老爹與梅童生兄弟兩個,等到了第三代、第四代,子孫都是打小就開蒙讀書,等到出來一個秀才,也算是換了門楣。
桂家衰敗了十幾年不怕,只要子孫有奔頭,日子總能過起來。梅氏想到這裡,望向桂重陽的目光充滿期待。
「真是沒有規矩,這般男女不忌成何體統?」這時,就聽到門口有人陰陽怪氣道。
眾人都望向門口,就見門口站著相貌相似的兩人,一人五十多歲,留著山羊鬍,身上穿著長衫;一個三十來歲,也是儒生裝扮。
梅氏皺眉,站起身來:「二叔,二哥。」
來人是梅童生與其子梅青柏,親生父子,自然相貌相似。兩人一個是童生,一個是秀才,身上氣度自不似尋常村民。
兩人不用人請,自己推門踱步進了院子。
看著角落裡的雞鴨,還有飯桌下蹲著的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