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休妻有「七出三不去」之說,「七出」又稱「七去」,既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口多言、去;盜竊、去。
梅杜氏忤逆翁姑,都引起民憤了,倒是占定了「不順父母」這一條。梅秀才此時出妻,看似也說的過去。
只是除了「七出」之外,還有「三不去」之說,既有所取無所歸、與更三年喪、先貧賤後富貴,不過「淫」與「有惡疾」者不在三不去中。
「三不去」中,梅杜氏曾為婆婆服孝,倒是占了「與更三年喪」這一條,按理來說不當出妻,不過梅秀才知曉律法,自不會忘了這個紕漏。
那休書上有一條就是梅杜氏不慈,凌扭幼侄,致婆婆氣亡,有了這一條,別說「出妻」,就是直接「義絕」也夠了,梅杜氏的「與更三年喪」就算不得什麼了。
鄭師爺說梅秀才心狠,也是因為他做的太絕,半分不留餘地。梅杜氏背負「不孝不慈」的名聲被休,她的一雙兒女以後的日子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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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外,戶科。
鍾書吏看了休書,道:「杜氏既不是梅家婦,那就傳話杜家來接人吧!」
只是這人不是白接的,少不得打點一二,否則這種忤逆公婆的不孝媳婦,在官員教化之下,本當在集日上了枷板在縣衙門口示眾的。
梅秀才此時倒是假惺惺道:「到底的夫妻一場,本當學生出面,只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學生這就回去傳話杜家!」
要是梅秀才口袋裡有錢,也想要做的漂亮,省的杜家發狠不接人,到時少不得節外生枝,實是他口袋裡比臉都乾淨,就只能說幾句漂亮話。
不想,梅秀才話音剛落,就聽有人道:「賢婿要傳什麼話?」
梅秀才一驚,連忙回頭。
門口站著一團和氣的胖子,不是杜里正是哪個?身後站著兩個面帶不善的少年,正是杜七與梅智。
這舅甥兩個在縣上尋梅秀才,走了幾個賭場沒找到人,卻是遇到了從京里回來的杜里正。
杜里正聽聞了梅杜氏之事,自是顧不得先回村里,直接來縣衙交贖金,卻是正聽到的鐘書吏與梅秀才的對話。
梅秀才覺得額頭汗都要出來了,神色訕訕。
兩人打了十幾年交道,梅秀才自是曉得杜里正的手段,少不得陪著小心道:「您回來了就好,晚輩正有事與您商量!」
這是連「小婿」都不稱了。
杜里正定定的看著梅秀才,一時沒有應答。
杜七忍了怒氣,瞪著梅秀才道:「有什麼事這麼急,不是當先接了二姐出來麼?」
這樣的梅家,跟虎狼窩不差什麼,杜七巴不得兩家就算斷絕往來,可是不能是梅家「休妻」,有個被休的娘梅智兄妹以後還能抬起頭來麼?就算是夫妻情絕,也只能是「和離」。
杜七心有顧忌,還能忍了怒氣,梅智卻是忍不住了,直接冷哼道:「我娘不是梅家婦,我就不做梅家子,狗屁的梅家,誰稀罕不成?」
梅秀才聞言大怒,跟前泰山、前小舅子說話有顧忌,跟自己的兒子有什麼的顧忌的,立時怒道:「小畜生說的甚?你竟要忘了根本不成?是誰挑唆你如此忤逆不遜?」最後一句,卻是衝著杜七說的。
杜七皺眉,呵斥梅智道:「曉得你這兩天嚇到了,腦子不靈光,可也別胡說八道,就算你年歲小,也不當如此,都說子不教父之過,你爹雖忙些,你也不當缺了教導?!」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自古以來只有父母訓斥兒子的,沒有兒子不認父母的,這樣不孝的名聲可不能背。
杜里正臉色耷拉下來,剛才看梅秀才還心虛,這一轉眼就咬起老七,這是膽肥了?
梅秀才說完,就覺得身上發冷,看到杜里正神色不由惴惴,只能惡狠狠地瞪著梅智。
梅智挺著脖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對著梅秀才的目光也是不避不閃,裡面是毫不掩飾的怨恨。
梅秀才見狀,不由一愣,隨即也惱了。
這是誰家的規矩?竟然還生恨了?資質愚鈍的蠢貨,連杜家那個肥豬都能糊弄他,自己沒有嫌棄他,他還還挑老子的刺兒?
第二百一十三章 子不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