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西北河西走廊在大明的入口處,此地早已是雄軍雲集,連綿的軍營頂帳綿延了幾十里,戰馬的嘶鳴聲更是不絕於耳。
作為此番負責守備的總指揮,北平都指揮使盛庸在軍營里已經連續十幾個晝夜沒有睡好一次安穩覺了。
一個名叫帖木兒汗國的國家竟然敢入寇大明?
盛庸久在山東任職,從未來過西北之地,更不像朱棣那般通曉各國軍務之事,也因此在他的認知之中,大明或者說中原的敵人,歷來都只應該是草原一地。
草原往西,還有國家?
如此偏荒的化外蠻夷哪裡來的膽子向泱泱上國進行挑釁,竟然還當先派出軍隊來攻打。
此前哈密國的王脫脫帶著國民內附,盛庸派軍隊接應,跟東察合台汗國打了一仗,一萬鐵騎破敵三萬如土雞瓦狗,這讓整個西北大營上下都很是振奮的。
「將軍,這群玩意也不怎麼樣嘛。」
罕東衛指揮使脫不花向盛庸請命道:「乾脆咱們殺出去,直接滅了這黑的兒火者和他的狗屁察合台國吧。」
脫不花,看這個名字就知道不是中原人,沒錯,他是蒙古人。
而且還是地道的蒙古貴族,他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蒙元丞相脫脫,而且跟哈密國的國王脫脫還是出自同宗,只是輩分不等而已。
脫家世代跟孛兒只斤家族唇齒相依,是黃金家族最忠實的臣子,但很顯然,脫不花不願意被代表,他選擇投降了大明。
洪武二十一年之後,靠近大明的蒙古人開始陸續投降,這些投降的蒙古貴族帶著各自的牧民遷至朵甘地區,也就是甘肅跟青海一帶,太祖設置關西七衛所,漢蒙合居而處,因蒙古人占據了極大的數量,又稱蒙古七衛。
平素里蒙七衛放牧生活,規制於朵甘都司領導,戰時則受前甘肅總兵官宋晟統轄。而今換了主將,蒙七衛連著甘肅的大軍都由盛庸一人規制。
「陛下的手諭是讓本將認真守備,決不能放任一個蠻夷經河西走廊進入我大明。」
盛庸背對著脫不花,站在帥營之中看著眼前這幅高懸的堪輿圖。
「所以請纓作戰的事不要多言,安心守備,多派斥候巡守便是。」
「將軍!」
脫不花脾氣火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二十萬大軍雲集,只守不攻算什麼。」
雖然是蒙古人,但是脫不花自幼出自貴族,在大都的時候自然也是打小習漢化長起來的,身份的概念早已模糊,他現在就盼著建功立業,將來混個漢姓,改頭換面他的子孫後代也就可以做大明的官了,而不是世代守在這大西北忍受風沙。
「放肆!」
見脫不花連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種話都說了出來,盛庸陡然轉身,寒著臉冷喝一聲:「出去自領二十軍棍!」
脫不花這才悚然驚醒。
漢人把皇帝當成他們的天神,平素里提起都要雙手抱拳向南京的方向行三拜禮,任何非議的言論都可能因此而沾上殺身之禍,他這一句話要是被人存心陷害添油加醋的傳出去,怕不是過幾天就把腦袋砍下來了。
當下也不敢嘴硬,老老實實的垂著腦袋轉身離開帥帳,餘光就瞥到其他幾個衛的蒙古指揮使幸災樂禍的眼神。
「加派往瓦剌、韃靼部的斥候,大草原的動向也要時刻監視著,不能鬆懈。」
等到脫不花離開,盛庸才下令道。
「現在東察合台汗國的大軍到了哪裡?」
「庫爾勒。」
盛庸便又把目光移向堪輿圖:「給我盯住了,沒有本將的軍令,大軍不得擅動。」
「領命!」
帥帳中轟然響應,隨後十幾名漢蒙將領都起身離開。
「大風起兮啊。」
盛庸難道就不想建功立業了嗎,遼南平原的血還在刀尖處沒有乾涸,盛庸做夢都想領一塊軍功章,但跟立功比起來,他更怕自己貿貿然的動作亂了朱允炆的通盤大計。
所以他在忍耐,等著君令下來的那一天,他才可以放開手腳出敦煌,踏上滅察合台汗國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