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四年,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位於崇文門外商業區的國泰商行店鋪忽而發出信息,將之前一直謠傳的信息落實:降價!
按照常理來推論,國泰商行降價到一面玻璃鏡子700文,這就足以整的張記不要不要。張記的整個經銷商體系會被摧毀。誰會到張記去現銀現貨,去買一堆很大概率賣不出去的玻璃鏡子?
要知道,國泰商行通過多級代理體系,已經將全國的主要市場都覆蓋。
張記唯一的應對辦法就是降價。
這就像二十一世紀初,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在中國市場的大戰。經銷商體系這東西是可以模仿的。決定勝負的就是銷售價格!
然而,國泰商行的做法是非常狠的!他們直接將小玻璃鏡子的出廠價格降到100文。這個價碼,張記跟不起!
在當前混亂的管理下,張記近千人的玻璃窯製造成本在150文左右。如果還是暴利時代,他們還有調整的空間。現在自是沒有任何餘地。
巨大的風暴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爆發了!
夜色如墨,浸染著天空。咸宜坊的壽齡侯府東南角,燈火通明。奴僕們匯聚在這裡,安靜無聲,氣氛凝固。
國泰商行降價的消息已經傳到侯府中。一萬八千兩銀子的生意,壽齡侯張鶴齡怎麼可能不重視?被張二管家派人告知此事後,連夜在府中召集心腹商議。
至於張二管家,在下午時就被眾多接到消息的商號們堵在崇文門外的張記總店中。
張鶴齡二十七歲的年紀,穿著精美的絲綢長衫,在明亮的燭光下臉色陰沉的要滴水,「總店那邊什麼情況?」
張二的長隨跪在地上,苦著臉道:「老爺,那些商號的掌柜要我們退銀子!之前按照750文一塊鏡子的價格賣出的,現在他們要按照100文的價格退還多出的銀子。」
一名文士模樣的心腹不滿的道:「豈有此理?現銀現貨,銀錢兩訖。哪裡還有因別人降價找我們退錢的道理。」
這話絕對是正確的!還講不講契約精神?但是,精美的客廳中,壽齡侯府的清客、師爺、管家、張延齡等其餘的人全部都沒說話。
壽齡侯府自然沒做錯。但是,隨著國泰商行降價如此之猛,那幫商號買回去的玻璃鏡子等於是廢品,或者是要虧本賣,他們不找張記鬧找誰鬧?
這難道還指望他們吞下苦果,一聲不吭嗎?一萬八千兩銀子的生意盤子啊!涉及到京中的權貴們,還有文官們。他們怎麼可能任由壽齡侯府賺銀子,他們去抗市場風險?
更別說,背景最強的那批人都是一兩千兩銀子的貨,而且全部都提走,他們的虧損有多大?現在帶頭的就是這幫人!
不找壽齡侯的麻煩,難道去逼張昭提價嗎?
百事可樂的經銷商固然不爽可口可樂降價,但要鬧事找誰?當然是找百事可樂啊!
再者,逼壽齡侯把出廠價降下來,他們再去和國泰商行談銷售價格利潤不是更多?
張鶴齡懶得聽這種屁話,陰沉著臉一字字的問道:「張二是什麼意見?」
張二的長隨道:「二管家說,老爺要準備把銀子退給他們,否則這幫商號不可能會罷休…」
張鶴齡提高音量打斷奴僕的話,「退銀子?想都別想!他們也不去京城裡打聽打聽,本侯何時將吃到嘴裡的肉吐出去?不服氣就鬧,本侯接著。」
客廳里的心腹們面面相覷。這哪裡能行?這些鬧事的商號背後可不是以往那些普通人,或者小官兒。
這時,外頭一名長隨進來,匯報道:「老爺,外頭有一個讀書人拿著前吏部尚書、少傅、太子太傅王公的名帖來拜訪。」
這一連串顯赫的官位指的只有一個人:王恕。此時,王恕已經致仕在陝西三原府家中。他和弘治皇帝有點齷蹉。但依舊是士林公認的天下名臣。
其幼子王承裕為弘治六年進士,時年三十六歲,在京中任兵科給事中(言官)。
花廳里一幫人都發愣。三原王家的商號也牽扯在其中?他們家不是在關中、榆林一帶經商嗎?
張鶴齡剛才滾刀肉般準備硬抗到底的氣勢泄了點,雖然不爽還是讓人將那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