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雅的一番話,深深觸動了林綰綰的內心,她一直以來打心底覺得是蘇瑾野心勃勃,想要開疆拓土,趁著南陵風雨飄搖之時,對其出手,可她卻不曾想過,蘇瑾此舉,又何嘗不是為了拯救南陵百姓於危難之中。
她總是習慣用利益得失去衡量他的所作所為,所見之處皆是利之所在,卻忽視了情之所在、義之所在,就像得知他這些年以璇璣樓的名義廣施博濟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他對百姓所行的義舉,而是他這麼做的目的。她自幼學習仁心仁義之道,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口中說著大道與大義,但在履踐篤行上,卻不及蘇瑾半分。
林綰綰心中百轉千回,沉默良久後,才緩緩開口道:「雙姐一席話,令綰綰受益匪淺,也令蒙塵之心,如明鏡之台。」
聶雅拉起她的手,輕拍了兩下,展眉道:「你與公子都是極其聰慧之人,相信你們攜手,一定能為南陵共創一個太平盛世。」
共創一個太平盛世
聶雅的最後一句話,猶如清風忽至,拂過了記憶的眉眼,吹開了歲月的詩箋,往事如一縷暖陽,照進了林綰綰的心間——
「願我們三人,未來同行,看一路繁花似錦,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好,那我們便就此約定,往後一起披荊斬棘,共創一個太平盛世。」
「一約既定,萬山無阻,以此為諾,不墜青雲之志,並肩群峰之巔。」
思及此,林綰綰唇角一彎,眉眼間漾起一片明媚之色,朝聶雅頷首道:「雙姐放心,這天下,終會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因為,我們早已意念合一,初心如磐。
林綰綰眉眼間散發出來的熠熠光彩,令聶雅從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信任感,正如當年蘇景遷救下她,教會她隱忍,告訴她總有一天能與親人相聚一般,她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信任,那種運籌帷幄的從容,處事不驚的淡然,成竹於胸的篤定,都令她從心底敬服。
兩人又閒逛了一路,林綰綰望著不遠處的屋舍,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旋即眉梢一挑,笑問道:「雙姐,聽聞你與江家公子曾有過一樁婚約,如今既然來了,為何不去見見故人?他應該也在莊子裡吧。」
聶雅略微一怔,隨即淡然一笑,「不過是些陳年舊事罷了,又何必再提。五年前,他就以為我已經死了,而今,時過境遷,到了他這個年紀,只怕已然成家立業,就算再次相見,也改變不了命運的方向,只會徒增彼此的煩惱,平添遺憾和悔恨罷了。執手未必共白頭,相識已是上上籤。」
幾點飛鴻從頭上掠過,聲如裂帛,哀鳴入心,聶雅抬頭望去,那雙滿載輕愁的眸子裡,仿佛潛藏著無數難以忘懷的過往,失落陣陣,哀傷隱隱,而更多的則是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淺淺無奈。
世事本無常,一切皆塵埃。
「雙姐」林綰綰見聶雅神色哀傷,喉頭一哽,心裡也不禁生出幾分悲涼之意。
命運何其捉弄,情深之人還未待到白首相擁,便已難訴情衷。亡者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而生者卻以為伊人已逝,此生再難相逢,只能綢繆於夢。其實,能在三千紅塵中得以相逢,便已不算虛度,只是,急景凋年,終究深情難共。
人生步履匆匆,有多少相遇能夠有始有終,有多少人甘心相濡以沫,又有多少人願意駐足,甘願執炬迎風,只為守護心中的方塘半畝?
自古以來,唯有「情」之一字,最絆人心,或許有些人,終如夢幻泡影,難以相守,有些記憶,便該隨著歲月散作塵泥,太過執著於過往,也未必是件幸事。
林綰綰緊緊握住了聶雅的手,眸中帶著一絲愧疚和歉意,為自己無意中揭開了聶雅心中的傷疤而感到後悔。
聶雅察覺到她眸中的懊悔之色,朝她釋懷一笑,出言安慰道:「不用擔心我,縱使黑夜漫長,但我仍然堅信,只要心懷希望,便會無所畏懼,前路也終會有光。那些曾經失去的,或許會以另一種形式獲得,遺憾也終將成為過往。萬物皆有裂痕,而那些裂痕,才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林綰綰心中一震,聶雅的話猶如一粒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層浪,令她感悟至深。
是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深情難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