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文景走出賽江南的時候,勾欄胡同已經完全沉浸在夜色之中了,各家青樓和樂坊亮起了五顏六色的燈籠串,女人們妖嬈的身姿和極具誘惑的嗓音吸引著來此尋歡作樂的瓢客們,金錢和欲望在此交纏,涌動,這種氛圍雖然似曾相識,卻多少令他感到不適。
「總覺得忘了點什麼,是什麼呢?」
陸文景告別象媽後,站在大門前,默默道。
「懷真兄!」
一聲熟悉的呼喚,讓陸文景打了個激靈,才想起還有個朋友被完完全全地遺忘了。
「用修兄?我正找你呢...」陸文景正說著,轉身和楊慎相遇,現出驚色,「你...你的臉上掛的什麼?」
楊慎一怔,趕緊把黏在臉上的白紙條扯了下來,苦臉道:
「你可把我害慘了啊,懷真兄...」
「怎麼,那些姑娘虐待你了不成?」陸文景好笑問。
「別提了,你走後,那幾個花娘把我拉到一家賭坊,打起了竹牌,輸的就要在臉上貼白條,一張白條十兩紋銀...」
「看來用修兄的牌技不怎麼樣啊,輸了一百多兩?」
楊慎臉色尷尬:
「我手頭哪有那麼多銀兩給她們,只能賒賬了。」
陸文景打趣道:
「如此看來,用修兄還不如欠下些風流賬呢。」
「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
「我那不也是為了你的聲譽著想嘛,這樣,你那些賭賬,我替你來還好了。」
楊慎臉色好了些: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懷真兄這次深入虎穴,是否有收穫?」
陸文景點頭,「沈王兩家的公子被我抓了個現行,等明天一大早,就押送他們上國子監對峙,到時候有賽江南的老鴇出面,勝算能夠達到六成。」
「六成?不應該是勝券在握麼?」楊慎有些疑惑。
「你忘了,這兩人能入得了國子監,全靠王祭酒背後操縱,我擔心的是,王雲鳳並不會依照國子監的監規辦事...」
楊慎知道陸文景在等他接話,馬上說:
「家父明日不上早朝,我會想盡辦法,讓他去國子監一探。」
陸文景露出笑意:
「有楊閣老在的話,當然是萬無一失了。」
楊慎舒了口氣,「幫了你這一次,咱們可就兩清了。」
「什麼兩清?」陸文景裝作不知情,「用修兄又不欠我什麼,而我又從來沒逼迫過你吧?」
楊慎一愣。
對啊,自始至終,他陸懷真都沒說過要挾的話,實際上,是自己上趕著非要摻和他的事。
要在旁人看來,我這個人,一定很...賤吧?
不對不對,我那全是為了大局著想,怎麼能在意別人的眼光呢?
就在楊慎胡思亂想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出了勾欄胡同。
「用修兄,時候不早,家中還有內人等待,就不打擾了。」陸文景拱手,準備告別。
「好...好的,那...咱們明天在國子監再見面?」
陸文景搖頭,「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明天那個場合,陸家實在不好出面。」
楊慎明白過來,也拱手:
「替國子監剔除兩匹害群之馬,我楊用修也算為天下的讀書人做了一件好事。」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陸文景笑道,又和楊慎囑咐了幾句後,兩人才準備分道揚鑣。
待楊慎轉身,走出幾步,陸文景又突然叫住了他。
「懷真兄?」
「等陸家徹底擺脫危機後,我會考慮你那個麗澤社的,不過要以我個人的名義,和陸家無關。」
陸文景的這句話,在擺明了態度的同時,也正式把楊慎當做了朋友。
楊慎心中一震,應了聲:
「好,我等你。」
......
陸文景回到陸府後,第一時間在拜神堂的小茶屋跟老爹陸貞基碰了個頭,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