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元宵燈節,比唐宋更為鼎盛,尤其是在京師,百官賜假十日,正月初八開始放燈,到正月十七方才止歇,尤其是正月十五的正燈,那更是鰲山燈海最烈時,就連皇帝也時常會帶著妃嬪在東華門上看燈。上行下效,京師如此,地方州縣也是如此,雖說碰到古板的州縣主司,會以儉省開銷為由,乾脆禁放燈火又或者少放燈火,可葉鈞耀無疑不是這樣煞風景的人。
一年到頭,統共就這麼幾天功夫可以無視夜禁,讓百姓在外行走,都禁絕了像什麼話?
因此,過了初七,他請方先生帶著葉小胖回寧波去參加縣試府試,自己則親自到縣城府城中各處頂尖富商鄉宦處化緣,然後自掏腰包贊助二百兩。於是,隆慶六年的元宵節,緊挨著的徽州府城和歙縣縣城,又迎來了整整十天的不眠之夜。雖說府衙三班衙役全都放了出去,防火防盜忙了個半死,可這大晚上難得一見的風景,再加上各處擺出來的小攤販的上供,以及別的抽成,再加上衙門發放的過節賞錢,他們總算也還忙了個值當。
汪家和葉家的眾人都沒有選擇正月十五人最多的正燈這一天出來,而是早兩天逛了燈市。儘管沒有京師那壯美的鰲山燈海,可一年到頭難得晚上出門,足以讓幾個小孩子心滿意足。汪孚林自己則對這樣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場合不太感冒,反而時時刻刻擔心會否因為人太多而發生什麼踩踏事故。
好在汪孚林早些天就和葉鈞耀商量準備了充分的應急預案,通過胡捕頭趙五爺這樣的三班班頭給布置了下去。十天的燈節雖說百姓們掉落各種東西不計其數,終究沒有火災。沒有踩踏,平安無事地過去了。當正月十八這天早上來臨的時候,也不知道多少人鬆了一口氣,就連決定放燈十日的葉鈞耀也是如釋重負,絲毫沒有過節放假的輕鬆。
值得欣慰的是。二月的秋糧基本上沒有太大問題,不出意外的話,葉鈞耀這上任兩年完納賦稅這一條,在徽州六縣是頭一份。而要達成這一政績,除了得民心以及賦役刑獄都公正,最重要的是。老天爺很幫忙,這是這年頭無數地方官求神拜佛都得不來的!
轉眼間便到了秋糧起運的最後期限,往日不能輕易離開縣城的六縣縣令再次雲集徽州府衙。雖說這才是年節剛過,可徽州六縣人口地域不均,貧富更是相差極大。如歙縣這樣的便是相對富庶,但同時賦稅也高,往年最難收齊。所以,對於葉鈞耀又能壓下鄉宦們對於均平夏稅絲絹的呼聲,又能夠將三班六房控制在手,準時把賦稅收齊,其他五縣縣令都可以說是羨慕嫉妒恨。
這其中,最痛恨葉鈞耀的。無疑便是從徽州府推官任上被丟去署理績溪縣令,而後這個署理竟然變成了實授的舒邦儒了。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他就看上去乾瘦無神。顯然被窮績溪的這副擔子壓得不輕,再加上先頭壓制胡宗憲五周年祭,請來王汝正的事情被人傳出去,他如今在縣衙是寸步難行,三班六房陽奉陰違,底下的鄉宦百姓無不對他這個縣令採取漠視的態度。倘若不是知道此刻辭官。將來仕途就會再無希望,這位曾經的舒推官早就掛冠而去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這話對葉大炮卻不太適用。他早就沒把舒邦儒放在眼裡了,如今六縣縣令大聚首。他神態自若地和眾人揖讓之後,直接占據了上首第一個座位。歙縣作為徽州府治,六縣之首,這是任憑誰都挑不出任何刺的。可是,舒邦儒眼看其餘四個縣令無論心裡怎麼想,對葉鈞耀都客客氣氣,甚至帶著幾分恭敬,敬陪末座的他坐下時,心裡卻是憋了一團火。
因此,在此次徽州起運秋糧,六縣分攤民夫以及相應花銷的時候,他免不了奮力相爭,和其他縣令吵了個面紅脖子粗。可好容易給本縣減輕了少許負擔,他帶著幾分成就感重新坐下的時候,卻不防坐在他上首的祁門縣令低聲冷笑道:「這時候倒知道爭了?想當初龍川村那檔子事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爭一爭,還逆了大勢去把王汝正給招來了,現如今憑這點小恩小惠就想讓績溪子民服氣,想得美!」
舒邦儒頓時氣得直哆嗦。他還沒想好怎麼反唇相譏,上首的葉鈞耀卻已經開始說起了本縣捕獲的盜匪從事重勞役期間安分守己,建議推廣。要說去年年末歙縣捕獲的盜匪之多,在徽州府屬於極其罕見,而且前後經歷數次,中間還有一次設伏,那就更是讓人嘖嘖稱奇了。就
第三九六章 葉大炮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