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沈端的親兵解釋了幾句,見眾人瞅了一眼李如松,都表示要送他到遼東總兵府再回薊鎮喜峰口,他當然不會拒絕人家的好意,哪怕這番好意是帶著幾分功利,那也無所謂。而小北回房和碧竹收拾好了東西,讓人搬運上了騾子,正拍拍手看著汪孚林和那幾個親兵說話,她就聽到身側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幾個是薊鎮出來的兵吧?」
嗯?
小北側頭一瞧,這才發現是李如松,登時心頭大凜。雖說她是分心了,可剛剛確實沒察覺到任何跡象,人就已經到了自己身後,怪不得母親和嚴媽媽常說,她那點功夫自保還成,但自滿就別想了,天下英雄比她厲害的多如牛毛。她不動聲色往斜里垮了一步,和李如松保持距離,這才點點頭道:「是喜峰口參將沈將軍的親兵,他知道我們在冬日遠行,特意借給我們的。」
「果然是薊鎮的人。」李如松仿佛沒有在意小北那低啞的嗓音,摩挲著一抹黑髭,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說給人聽,「薊鎮的兵馬居然出山海關進遼東,若只是一個喜峰口參將。沒有戚大帥的允准。似乎不大可能吧?」
「雖說是親兵。但實際上其中七個是沈將軍的家丁,另外三個,是充軍的犯人。」小北敏銳地聽出李如松的弦外之音,當即解釋了一句,見對方眉頭一揚,徑直往自己臉上看來,她雖並不在乎這種審視,可還是沒好氣地別過了頭去。可下一刻。她就只見人突然轉到了自己的面前,完全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可還不等她沉下臉來,沈有容便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
「我和叔父那邊都已經整理好了……喂,李如松你還想怎樣?」
見沈有容閃身擋在自己跟前,不清自己是該感動呢,還是該頭疼呢。雖說她的身量作為女子來說,已經算得上頎長了,可面前兩位全都高大英挺,往那一站,她根本就別想看東西了。猶豫片刻。她就微微屈膝彈身而起,從沈有容身後竄了出去。一溜煙跑到汪孚林身邊站定之後,見那些親兵已經知機地先出去備馬了,她就又急又快地將李如松剛剛的質問以及自己的回應說了,可就只見汪孚林回頭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兩人,隨即沖她笑了笑。
「沒事,別說沈將軍派的確實是家丁,就算不是,軍中將官差遣下頭兵卒干私活,這也是哪裡都有的,遼東不會比薊鎮好到哪裡去。李大公子不過是隨口一說,逗你玩玩而已。」
汪孚林這聲音很不小,李如松自然聽清楚了。他衝著沈有容沒好氣地聳了聳肩,低聲嘀咕道:「不過是問兩句話而已,又不是你媳婦,你緊張什麼?」
「當然不是……」沈有容本能地接上了半句,隨即立刻打住,卻是瞪大了眼睛道,「你怎麼知道的?」
「本來不知道的,現在卻知道了。」李如松如同繞口令似的迸出一句話,見沈有容自悔失言,懊惱無比,他總算覺得今天有了點收穫,不禁笑呵呵地說道,「沈小子,你武藝不錯,人卻太老實,實在嫩了點,得空了多學學,否則就算考中武舉人武進士,那也是白搭!」
對於這樣的評價,沈有容著實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等到李如松先行出門,汪孚林和小北過來,他囁嚅著說出剛剛一時說漏嘴的事,滿以為會引來埋怨甚至於痛罵,可沒想到的是,得到的卻是一聲笑。他訝然抬起頭來,卻見笑的恰是汪孚林,小北則分明氣鼓鼓的。
「沒事,遲早要穿幫,讓李如松知道也沒什麼,我又不是奉上命,不過是出門遊歷帶上妻子,那有什麼?不過,士弘你回頭確實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麼更沉得住氣,否則你要是從軍,那可不像官場,上峰有命,你還能打點折扣,軍中是不遵軍令則斬,上下之分最最嚴格,你不改改脾氣,回頭會吃大虧的。好了,這裡都收拾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因有李如松在,掌柜算房錢的時候,那是優惠了再優惠,恨不得白送,汪孚林卻知道這種便宜不貪為妙,還是按照入住時談好的價格如數支付了房錢。等到跟著李如松來到遼東總兵府門前,聽到一個個門前衛士口口聲聲稱呼大公子,那幾個來自喜峰口的沈端親兵頓時再無懷疑。收了汪孚林和沈懋學的賞賜,以及回送給沈端的一件毛皮大氅後,他們就上馬告辭,只留下了鍾南風等三人。畢竟,那三個是得到特批的,等汪孚林回程時再送回薊鎮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