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乾旱了一個夏天的中原廣大地區終於終於下了雨。這雨一下就下個不停。
從甘肅陝西到河南安徽,大半個大明的領土都在下雨。暴雨傾盆,沖刷著巍然屹立的開封城牆,洗去了城牆上斑駁的血跡,洗去了戰爭的的痕跡。
陰雨連綿,城裡城外,屋裡屋外,到處都是一片潮濕。雨水從破爛的屋頂上淋漓而下,滴滴答答的滴在屋內的土地上,濺出一朵朵的水花。雨水滴滴答答的滴在床上躺著的人的臉上,床上之人卻無力挪動自己的身體,只是稍微偏了下臉,讓雨水滴在嘴裡,潤濕著乾裂的嘴唇。
開封城內的百姓已經不知道餓死了多少,沒人去統計,屍體也沒人去處理。
會有官府差役把街上屍骨收拾到大車上,拉走掩埋,對於那些餓死在家中的人的屍體卻沒人去管。
淋漓的大雨沖刷著街道,街道上積水沒過了膝蓋。就連收屍的差役在這種天氣也不願在街上走動。
如此大的雨,黃河必定發生水災。若是往年,開封的全體文官們早就上了黃河大堤,在組織著民夫們參加搶險,防止黃河決口。
而如今,開封城外皆是亂賊,即使發生了水災也只會淹沒了城外的闖賊,開封的文武們在暗暗保佑著,最好黃河決口,大水沖走所有的流賊,好使開封百姓逃出升天。
甚至有開封官員向巡撫高名衡強烈建議,派出人去挖開黃河大堤,放水淹了城外的闖賊。至於開封有厚厚的城牆阻擋,定然會在洪水中安然無恙。
可是高名衡只有苦笑而已,城內的明軍已經餓死了上千人,就算剩下的還有萬餘,又哪有力氣出城去挖開黃河大堤。而且闖軍占據了城外的高地,黃河大堤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厚厚的大堤非片刻可以挖開的,闖賊豈會看著明軍挖大堤?
希望北岸的嚴雲京王燮等人能想到挖大堤淹沒闖賊的主意吧,開封的文武們已經無力做任何事,只能暗暗的祈禱著。可是他們知道這可能是奢望,因為大家都知道汛期的黃河水是多麼的暴烈,估計北岸的官兵沒有勇氣坐船渡過咆哮的河水來到南岸挖大堤。
雨一直下著,整個開封四周成了一片澤國。雨水泡爛了農民軍的營地,逼得他們紛紛把大營搬到了高地。
十里外環繞著開封的土堤,這個前宋時期修建的開封外城城牆,雖然隨著歲月的流失已經廢掉失去了防禦功能,可是仍能發揮著一些作用。圍城的農民軍們紛紛把營地搬到了土城牆之上,或者乾脆搬到黃河大堤上。
李自成站在黃河大堤上,看著奔騰咆哮的河水,沉默不語。大雨劈哩啪啦的打在他頭頂帶著的斗笠上,再順著斗笠的邊沿流到披著的油布雨披上,然後順著雨衣流到腳下黃河河堤上。奔騰的河水拍打著河岸,在大堤上撞擊著,飛濺而出的河水和天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落在河堤上再也不分彼此。
看著奔騰咆哮的河水,李自成猶豫著,可是一到陰雨天就酸疼的左眼讓他下定了決心。「挖堤!」兩個字從牙縫間迸出,帶著巨大的仇恨。早就等著他命令的親兵馬上把命令傳遞了出去。數百名闖軍揮動著鐵鍬,開始挖著黃河大堤。兩個月前就挖過一次的大堤格外的好挖,被雨水泡的濕漉漉的泥土更是減小了挖掘的工作量。很快,一個缺口被挖開,河水從缺口中湧出,在奔騰的河水強烈的撞擊下,缺口越來越大。被大堤束縛住的河水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一瀉而不可止!
黃河河面比開封城牆都要高出好幾米,巨大的落差使得河水從大堤上流下發出巨大的奔騰之聲,距離河堤七里外的開封城都能清晰的聽到。缺口被撞擊的越來越多,奔騰咆哮的河水自高而下,如天河倒扣一般砸向腳下的開封平原。幾乎很短的時間內,大堤之下成了一片澤國。西邊的馬家口,東邊的朱家口,闖軍總共挖開了兩處大堤。兩處決口正好把開封北城牆夾在中間,兩股洪流奔騰而下匯集到一起,形成了一股巨浪,狠狠的拍打在開封北城牆上。濺起的巨大的水花匯合了天上的雨水揮灑在城牆上,揮灑在開封守軍驚呆的臉上。
厚實的開封城牆在這種撞擊之下搖搖欲墜,天地之威,竟至如此!
張堅站在城牆上,看著如此情形,這種情形比前世參軍時參加的抗洪搶險要震撼的多。看著驚濤駭浪一波波又一波的拍打著腳下的城牆,感受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