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吏治是必須要重視的地方,如今的大明官場,早就已經不復明初時清明的景象,黨爭劇烈,賄賂成風,如今已經演變到新涉朝局的官員,必須要加入鄉黨當中才能自保,而收受賄賂更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只要不做的太過分,甚至連身負監察之責的御史言官們都漸漸對習以為常,朱常洛還在東宮的時候,內閣大多數的奏疏批閱過後都要送到東宮去,但是他卻基本上從未見到有御史因為官員貪污受賄而上本彈劾的,不可說不是一件咄咄怪事……
直到登基之後,他刻意命錦衣衛調查此事才漸漸明白了過來,在如今的官僚體系當中,早已經將收受賄賂當成了一件不足為怪的常事,大多數人覺得這才是官場常態,即便是有所謂清廉的官員,平時也會收受來自地方的各種孝敬,官員家中沒有幾個小妾的,都不好意思出去見人。
就連嘉靖朝被視為清廉之臣代表的海瑞,家裡也有三個其他的朝臣了。
可以說,行賄受賄在如今已經成了所有人都漸漸默許的事情,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嚴重,而是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它的嚴重程度。
見到此種狀況,朱常洛終於明白了為何天啟朝那位會重用閹黨,抄家滅門,而末代崇禎又為何屢次下詔向臣子求銀。
因為這幫官吏,實在是太肥了,他們收受銀兩,就會替人辦事,而所辦的事情,無不是以權謀私,損害朝廷利益,用朝廷的好處來換取他們私人的錢袋充裕,到頭來反倒是皇帝窮的叮噹響。
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振振有詞,天子當憐憫萬民,不當加重稅苛賦,也沒見他們自己收銀子的時候手軟半分!
再說底下的孫天官,眼瞧著自己真的猜中了天子的心思,心中不由得一喜,但是天子越發低沉的臉色,卻是讓孫天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忙謹守心神,把頭低的低低的。
「歷朝以來,官員清廉才是吏治之本,然我朝如今,官場污濁不堪,行賄之風盛行,御史科道視而不見,豈不為咄咄怪事?若連朝廷大臣,受聖人教誨者都難敵錢財誘惑,朕如何相信爾等能夠秉公處置國政大事?」
朱常洛在殿中踱著步子,口氣卻漸漸變得嚴厲起來,讓底下眾臣冒出一陣冷汗,卻是沒有人敢接話。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官場風氣如此,實在難以分說對錯,身在官場當中,無論有意無奈,總要屈服於某些規則。
別的不說,這滿乾清宮的大臣們,上到內閣大臣,下到將將能入朝會的七品官員,沒有一個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從沒有收受過銀兩的。
天子若真事要肅清這道風氣,那可是要對滿朝的文武開刀的,誰敢上去接這個話……
不過所幸的是,朱常洛也沒想著讓他們來出謀劃策。
「官場若此,朕痛心疾首,然更令朕心痛的是,滿朝文武,閣老重臣,竟無一人敢發一言,朝廷若長此以往,祖宗社稷如何保之?爾等且回去,自己思量思量吧!」
說罷,朱常洛似是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又重新坐回到了御座之上。
而底下的一干大臣,則是悄悄的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有些意外這次議事的草草結束,但是還是躬身行禮道。
「臣等告退!」
出了乾清宮,孫天官才感到心中終於鬆了口氣,和天子談論這樣的事情,壓力著實是太大了,饒是以他久經官場的定力,這麼一場應付下來,也是感到精力不濟。
再轉頭看其他幾位,也沒好到哪去,都各自是一副疲累無比的樣子,匆匆忙忙的各自行了個禮就散去了,今天這場奏對,發生的事情著實是太多了,恐怕他們回去之後,都要再好好的思量一番。
就在孫天官也打算回去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內閣大學士李廷機還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著他。
「孫尚書,天色還早,不知孫尚書可有空閒和老夫一敘?」
孫天官頓時有些躊躇,若是換了其他人也就罷了,盛情相邀他總不好推拒,但是邀請人是李閣老,他就不得不有些猶豫了。
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經過了前一段日子,李大閣老的名聲,著實是不太好聽……
尤其是經過司農寺一事之後,李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