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朱常洛出宮將近兩個月以來,第一次回到毓德宮。
這座被神宗當做日常處理政務的後宮宮殿,毓德宮初名長樂宮,始建於永樂十八年,嘉靖十四年世宗皇帝下詔更名為毓德宮,是整個西六宮當中距離養心殿和慈寧宮最近的地方。
因為離上朝的地方很近,所以理所當然的被當做了年幼時神宗的寢宮,以至於在萬曆十四年神宗不在上朝之後,就乾脆將毓德宮當做了召見朝臣,處理政務的地方。
當朱常洛到的時候,大殿內的人已經到的差不多了,事涉皇儲,是以這次除了上奏的禮科給事中張貞觀,連內閣的閣臣也都到的整整齊齊……
首輔張位居於最前,臉色溫和,如朱常洛平常見到的一般就像是一個與世無爭的老好人一般。
次輔王錫爵緊隨其後,一張老臉卻是嚴肅的很,正襟危坐,倒是讓人瞧不出什麼神色。
還有文淵閣大學士趙志皋,神色有些複雜,看起來頗不平靜,這三位算是朱常洛比較熟悉的,至少上次的首輔之爭和他脫不了干係,這些人有的因他而得了好處,有些人卻是鎩羽而歸。
至於剩下的兩位,文華殿大學士陳於陛是一個老頭子,很老很老的那種,鬚髮皆白,目測是在座當中年齡最大的人,剛剛從翰林院熬出頭,一身匠氣未脫,卻是居於趙志皋的下首。
說起來,若是真的細細糾察起來,文華殿大學士應當比文淵閣大學士高上一頭,但是內閣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儘管陳於陛年齡不小,但是卻是新晉入閣,自然只能落些下風。
至於最後一位東閣大學士沈一貫,鼻直口方,面色中正,唯有眼眸狹長讓人有些不舒服,雖然看似是內閣當中所站的位子最後的輔臣,但是朱常洛卻是清楚,這位可不比張位好惹!浙黨便是在他一手主持之下建立起來的,若論在其中的影響力,恐怕就算是趙志皋都有所不及!
「兒臣朱常洛,見過父皇!」
將殿中景象盡收眼底,平靜的跪伏在地,大禮參拜道。
一聲喚讓埋首在奏章當中的朱翊鈞抬起頭來,眉頭一挑,忽然有些恍惚,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桀驁不馴的孩子稱他「父皇」!
果然是知道做錯了事,心虛了嗎?
隨手抽出一本奏章,朱翊鈞冷笑一聲道。
「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以前你居於宮中,屢有事端,朕只當你年少頑劣,不以為意,如今你既已封王出閣,自當負起皇子的責任,可你自己看看,都做了些什麼?
依仗權勢,欺壓良善,不顧禮法,私自經商,甚至將順天府當成了自家後院,你可還將朕,還將列祖列宗放在心上?」
這一番話說的疾言厲色,不知道的還以為朱常洛幹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停了下來,朱翊鈞看著仍舊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的朱常洛,卻是心中大快,感覺這一陣子受的悶氣都發泄了出來。
不過可惜的是,受到訓斥的人卻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朱常洛暗自揉了揉跪的發疼的膝蓋,心中暗自吐槽著神宗這個小心眼的,竟然還記得當初宮中的事情。
只是他若以為自己顧及著如今的場合,就會吞下這枚啞巴虧,那就錯了!
清了清嗓子,朱常洛抬起頭,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下委屈的說道。
「父皇容稟,兒臣冤枉啊!父皇所說兒臣一個字都聽不明白,縱使是要人認罪,也要給人清楚犯了什麼罪不是,如今兒臣尚不知發生了何事,更不知所犯何罪,便被父皇罰跪於此,著實是心有不服……
何況兒臣既為皇家子嗣,自然當時時刻刻將父皇和列祖列宗放在心上,不敢有半點不敬,卻不知父皇此言從何說起!」
裝,既然要裝,那大家就一塊裝!
你既然要在大臣面前裝疼愛兒子的慈父,那自己就陪著你一塊演就是!
不得不說,朱常洛是個好演員,這次的他脫去了上次敲登聞鼓的強硬姿態,一臉委屈,眼中還帶著一絲驚嚇,就像是一個被嚇到的孩子一般。
嗯,就像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應該表現的那樣……
朱翊鈞眉頭微皺,卻是有些始料不及,他之前和朱常洛的每次見面都是充滿了火藥味,這個兒子就像是一隻刺蝟一樣
第七十一章宮廷奏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