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乎咆哮的聲音迴蕩在整個大殿當中,令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這位陛下此時憤怒的心情。
就連原本打算出面為朱常洛說話的沈一貫腳步也是一頓,反倒是朱常洛的臉色依舊如故,原身的十二年,加上如今的半年多時間,讓他對這個皇帝無比了解。
若是說政治權謀,或者他還算不透神宗,但是若是說父子親情,他是丁點都不相信的。
他若是曾有一刻將自己當做兒子來看待,就不會允准自己母子在宮中受欺凌十二年,就不會容許原身被鄭妃設計,推入湖中,若非自己機緣巧合而來,或許原本的歷史軌跡已經改變。
朱常洛對於神宗來說,是一個恥辱的標誌,每一次見到他,都會提醒神宗,這是他年少荒淫的產物!
或許在他的心中,只有鄭妃和他的兒子,才是他的嫡親血脈,才有資格繼承他的一切……
所以無論此刻的神宗演的多像,朱常洛都不會相信,張貞觀的彈劾若是全部屬實,那朱翊鈞只會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生氣!
不過此刻卻非他說話的時候,因為他已經瞧見,一旁的趙志皋已經站了出來。
「陛下息怒,想來殿下年少,又初封郡王,難免有頑劣之心,陛下責罰一番好生教導便是,如此大怒卻是容易傷及父子親情,請陛下三思啊!」
神宗的臉色稍和,但是仍舊冷冰冰的不說話。
倒是朱常洛心中暗自冷笑一聲,今天的事情果然和這個老傢伙脫不了干係,什麼責罰一番好生教導,豈不是變相將這些罪名,直接扣到了他的頭上!
恐怕朱翊鈞如今正找不到收拾他的名頭,若是真的坐實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真是其心可誅!
不過趙志皋這麼一鬧,倒是讓朱常洛起身的心思一淡,他倒要看看,今天究竟會有些什麼牛鬼蛇神跳出來,他可還沒忘了,當初給順天府打招呼,讓沈應文放人的,可不是這一位……
「趙大人,此事尚未查清,事關皇長子清譽,貿然論斷是否太過武斷了!」
朱翊鈞既然將內閣的閣臣叫過來了,自然不是擺著看的,沈一貫的態度十分鮮明,在趙志皋話音落下之時,便已經站了出來。
朱常洛的眉頭一挑,若說剛才沈一貫的姿態是一樁小事,那麼現在他正面反駁趙志皋,可就算是相當的不給對方面子了!尤其是他還在前者的話音當中聽出了一絲警示之意,顯然這兩位浙黨的大佬,在此刻的意見可是不一樣的很啊!
如今還有三位未曾出言,陳於陛是個老好人的性子,屬於做學問的主,之所以會被神宗調入內閣,完全是因為年紀的原因,暫時將位子占著,等過兩年老大人該退了的時候,朱翊鈞真正屬意的人,也就熬夠了資歷……
而很顯然,陳於陛對於這一點也很清楚,所以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
那麼剩下的,只有次輔王錫爵和首輔張位,張位乃是首輔,他一開口,基本上就到了定論的地步了,所以接下來……
「陛下!」
於是在朱常洛意味深長的目光當中,王錫爵終於是站了起來。
「此事原委,應宜詳查,若貿然下定論,未免有失陛下聖明,老臣之意,將此事下發三司,查明真相,爾後稟明陛下,再行定奪!」
聲音蒼勁,卻是讓一旁的趙志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朱常洛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只是心中的疑惑卻是依舊。
這王錫爵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是故意要將事情鬧大?還是覺得自己真的犯下了奏疏中的罪行?
若是他對自己沒有敵意,那麼順天府的事情又如何解釋……
心中的種種疑惑不解,但是朱常洛卻沒有停留,搶先一步,在張位之前站了出來。
不管他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但是他知道,張位和他人不同,首輔就是首輔,還是那句話,他一旦開口,只要和皇帝的意見不甚相悖,幾乎就直接成了定論。
雖然上次登聞鼓事件,張位算是得了他的恩德,但是那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何況能夠走到這一步,一舉一動考慮繁雜,或許張位會說出對他有利的話來。
但是朱常洛卻不想去賭,他習慣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