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悄悄離開了元首辦公室,帶著許澤陽交給他的,可以直接與許澤陽聯繫的通訊器,在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混到了年輕人的隊伍之中。筆硯閣 www.biyange.net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政府大樓內部的人,許澤陽可以提前調開。而一旦進入年輕人隊伍,他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海洋,沒有人可以再把他從成千上萬的年輕人之中分辨出來。
事實上,他的加入也沒有引起任何年輕人的注意。
他學習著年輕人們的做派,慢慢的在被年輕人占據的廣場和大街上遊蕩著,尋找著可以用來當墊子和被子的東西,打算先睡一覺再說。
路邊,一個沉睡之中的年輕人被陳洛的腳步聲驚醒,於是向陳洛發出了邀請:「兄弟,你可以來我這裡睡。」
那年輕人獨自占據了一張厚厚的床墊和一張寬大的被子,再擠一個人是完全可以的。雖然陳洛已經不習慣和人睡在一張床上,但還是接受了邀請:「謝謝你,兄弟。」
那年輕人豪爽道:「沒關係。我們都是戰友,都是兄弟,應該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已經接受過緊急訓練,了解了年輕人做派的陳洛也為自己起了一個十分貼近年輕人行事風格的名字:「我叫黑貓。你叫什麼?」
「十八。」那年輕人往旁邊挪了挪,給陳洛讓了位置:「我喜歡十八這個數字。」
略微交談一番,這個名叫十八的年輕人便再度睡去,陳洛卻沒有一點睡意。
他望著繁星點點的天空,最終搜索到了一顆明亮的星辰。
那顆星辰比其餘所有星辰都要明亮。提前已經搜索過資料的陳洛知道,那其實並不是星辰,而是在過去幾十年時間中凝聚著所有人希望的東西。
那是星火號飛船,以及用於建造它的,前身是太空軍基地的太空船塢。
最新的情報數據表明,年輕人們在集體違規撤離之前對星火號飛船造成的損壞並沒有想像中嚴重——大概是因為不熟悉爆炸物的緣故,年輕人們布下的三十多枚炸彈之中僅僅只有四顆順利爆炸。它們固然造成了一些損傷,但並不關鍵,仍舊屬於可修復範疇。
當然,這是對於擁有足夠體力,足夠反應和思考能力,以及親自參與了飛船建造的年輕人們來說的。老年人們想要修復這些損傷就有些困難了。
星火號飛船是星火計劃中最關鍵的事物。如果可以將它修復,再平息年輕人們的暴動,再加強相關的思想教育,重新確立年輕人們對文明延續的責任感,是否……是否星火計劃仍舊有那麼一點希望?
陳洛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便是,就算自己行動成功,真的幫助老年人們平息了年輕人們的暴動,也真的重新確立了年輕人們的責任感,星火計劃便真的能繼續執行了麼?
年輕人們的日子還長,還有至少六七十年的時間。老年人們已經時日無多,最多還有二三十年。
當老年人最終失去對社會的控制力的時候,誰來確保年輕人們不會變心?他們一旦再度改變心意,誰來再次糾正他們?
沒有人可以做到這些事情。而人是最善變的,尤其是在年輕人們已經擁有了反抗意識之後。
將星火計劃執行下去,已經成為了幾乎所有老年人們的執念。他們被執念蒙蔽了雙眼,看不到未來的種種變數——或許他們已經看到了,但仍舊選擇自我欺騙,不去揭開真相,以達到不令眾多老年人精神支柱倒塌,從而讓人類社會平穩度過暮年的目的,比如許澤陽,比如其餘決策者們。
但陳洛不能。理智告訴陳洛,或許,星火計劃……真的沒有希望了。
哪怕修復了星火號飛船,哪怕平息了年輕人們的暴動,也沒有希望。
從年輕人們心中生出反抗意識的那一刻起,星火計劃就失去了所有希望。
可是,可是……
在這滿天繁星之下,陳洛又想起了自己那已經死去的妻子,想起了死去的,為星火計劃奮鬥終生的眾多朋友,同事,前輩,想起了此刻在卵子庫之中完好保存著的那顆李舒雲的卵子。
那是亡妻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
黑暗之中,陳洛緊緊握住了拳頭。
夜晚悄然過去,清晨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