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取得坎普納維亞防禦戰勝利的第十二天,我們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王都來的使者,光榮而偉大的德蘭麥亞國王米蓋拉陛下忠誠而值得信賴的僕人,內廷的書記主管,圖薩克雷·德·拉瓦爾侯爵閣下。他給我們帶來的,是國王陛下的嘉獎和表彰。
經過溫斯頓軍隊近半年的攻擊,德蘭麥亞已經失去將近四分之一的豐饒領土,國王陛下英勇的戰士們在敵人面前不堪一擊,沒有一次將甜美的勝利果實送到陛下的御前,這大大損害了尊貴的陛下的顏面。在這個時候,任何一場勝利——即便是無關大局的一座小城防禦戰的勝利——都是十分急切和必要的。隆重嘉獎獲得了久違勝利的指揮官,這既是為了提高士氣、穩定軍心,更是為了挽回我們尊貴的國王陛下的一點顏面。
德·拉瓦爾先生受到了我們的隆重接待,弗萊德禮貌得體地對這位內廷重臣表示了他的歡迎和尊敬,他優雅的儀表和無可挑剔的舉止贏得了高貴客人的好感。作為皇帝的近侍官員,我們的客人大概已經作好了面對一群粗魯無知的外省小貴族軍官的準備,可當他看到弗萊德那即便在宮廷正式場合也毫不失儀的禮節時,他並沒有掩蓋自己的驚訝和欣喜。
當說起「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子爵」的家族譜系的時候,弗萊德早有準備地將自己的姓氏巧妙地與一個早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沒落了的高貴宗族的旁系宗親的支系親屬聯繫了起來,根弗萊德所說,這個女性後代不甚繁盛而男丁更為稀少並多早夭的不幸宗族的上一位繼承人——一個旅居國外的古稀老人在逝世前三年時間裡搜遍了族譜,才找到了唯一的一個能夠繼承這份爵位的男丁,也就是他姑姑的外甥的表弟的侄女的堂兄的表姐的在戰亂中失散了多年的唯一的兒子——也就是弗萊德自己。當有人通知弗萊德繼承這個貴族爵位的時候,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值得驕傲的顯赫家世。當然,這個家族並不是十分著名,尤其是沒有現存的興旺的族親,但其中有些人物的名聲也正好足以使德·拉瓦爾先生聽說過這個姓氏,而讓這份宏大的族譜足以取得我們廣博的客人的信任。這的確是份大得離譜的族譜,即便是集合所有國家專門管理貴族戶籍的官員一起整理資料查找,都需要花費好一陣子的時間。
事實上,我感覺這份嚴密完善的族譜是沒有必要的,我們的客人絲毫也沒有懷疑弗萊德「子爵」爵位的由來和追究他在戰爭中失去了貴族憑證的過失。或者說,他也許懷疑了,但這場勝利必須由一個年輕勇敢的貴族軍官來充當吸引民眾注意力的英雄,而國王陛下選擇了弗萊德,所以弗萊德就必須是個真正的貴族。
德·拉瓦爾先生向我們宣讀了國王陛下的嘉獎令:冊封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子爵為伯爵,除承認其對坎普納維亞城的收益權外,賜封德蘭麥亞北部卡勒鎮所屬土地(當然,這塊地正被溫斯頓人所占領),並賜予王冠騎士勳章一枚,授中校軍銜。其下各級軍官士兵,各有升賞。
經過了一個繁複隆重而沒有必要的儀式之後,弗萊德真正成了坎普納維亞城的合法擁有者。
頒布了嘉獎令,我們設宴款待了尊貴的客人。席間,德·拉瓦爾先生和原本外出躲避戰禍、現在陸續回到家中的商賈貴族們連連向弗萊德舉杯祝賀,弗萊德也矜持有禮地回應了大家的祝福。可在他的眼睛裡,我看到了一絲猶豫和和寂寞。
宴席結束後,德·拉瓦爾先生意猶未盡地纏上了弗萊德,那親熱勁簡直讓人受不了。在某些方面,弗萊德或許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但他在另外一些地方所表現出的不通世故卻又實在讓人好笑。看著困得直打瞌睡的弗萊德不開竅的樣子,我不得不越權趁著遊覽城主府邸時將一個鑲著精美象牙把手和純金裝飾花紋的、極有收藏意義的上等手杖送給了我們的客人,並一再向他表示這是「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伯爵」對侯爵閣下的一點「友誼的饋贈」,這才在午夜到來之前,將這個「正直、可敬、高貴」、纏人的訪客送出了大門。
「你看起來不高興,弗萊德。」目送德·拉瓦爾先生的馬車消失在夜幕中,我小聲詢問著我的朋友。
「是的,傑夫。」弗萊德松下繃了一天的禮節性笑容,無奈地回答,「我很矛盾。」
「怎麼了?一切不是很順利嗎?你成了一個真正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