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參加過第二次森圖里亞會戰的軍人們,誰也不知道最終的結果。一般來說,兩方參戰的士兵們都會驕傲的挺起胸脯,自豪地宣稱自己一方英勇地贏得了勝利。但級別稍高一些的雙方軍官卻又都無法理直氣壯地證明自己的榮譽。
在這一次會戰中,五千溫斯頓人血染沙場,近千人被俘虜。這一仗徹底摧毀了溫斯頓人在晨曦河南岸的軍事力量,迫使他們放棄了已經到手的大片領土,只能堅守在南岸唯一的占領城市——達沃城中,拒不出戰。但德蘭麥亞第九軍團以一萬五千之眾伏擊數量僅相當於自己一半的溫斯頓軍,在損失了將近五分之三的士兵之後仍不能全殲對手於城下,並且在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在最後關頭仍然無法阻攔不足五百狂奔的溫斯頓重裝騎兵,喪失了狙殺溫斯頓傳奇統帥路易斯太子的絕佳機會。
這一戰,森圖里亞平原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作為主戰場的登戈特城下腥氣沖天,成為腐食動物出沒的天堂。可能是過度的殺戮遭受了神靈的詛咒,在多年之後,這塊掩埋了太多屍體的土地居然寸草不生。萬餘人的消失將一個屢屢出現在各種書籍中的普通名詞浸泡得血跡斑斑。
那個詞叫:戰爭。
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兩顆幾乎同樣偉大的將星碰撞在一起,散發出血一般的強烈光芒。沒有人願意看到這個結局,如果說還有什麼贏得了勝利的話,那不是溫斯頓,也不是德蘭麥亞,而是戰爭。
是戰爭贏得了這場戰爭,是殺戮贏得了這場殺戮。
……
「殺了這些狗娘養的溫斯頓畜生!」
「對,殺了他們。」
「還想要水?給你杯馬尿喝喝就不錯了,接著吧,你們只配喝這種東西!」
「對,讓他們喝個夠,哈哈哈……」
在軍營中巡視時,我聽到了俘虜營傳來了這樣的叫囂。我皺緊了眉走過去,試圖制止這些正宣洩著仇恨的士兵。我知道,他們的親人朋友一個個慘死於溫斯頓人手中,他們會這樣表達他們的感情是再見正常不過的。可是,這是戰爭,是必須死人的一場無意義的遊戲。在戰鬥中殺戮符合規則,但當戰鬥結束後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景象出現。我並沒有所謂高貴的「騎士風度」,我只是覺得這些同樣是被強拉入戰爭中人和我們一樣的勇敢,也和我們一樣的可憐。他們無法反抗他們的命運,正如我們一樣。我厭惡那些將這些無辜的人當作仇恨的目標的事情,那些士兵們恨錯了對象,他們應該恨的,只是戰爭本身而已。
「住手!」溫柔而堅定的聲音,那並非出自我的口中。在我進入俘虜營的時候,米莉婭已經出現在施暴的士兵們身後,出聲制止了他們。
「米莉婭小姐……」剛才快意宣洩的士兵們現在紛紛噤住了聲音。這個軍中最好也最漂亮的醫生挽救了他們中許多人的尊敬,她的善良和純潔已經征服了這支軍隊中絕大部分的士兵。
「他們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米莉婭快步上前,不顧他身上的血跡和污穢,攙扶起那個受到虐待的士兵。
那個溫斯頓俘虜年紀不大,倘若擦乾淨他的臉,我們很有可能得到一張白淨俊俏討人喜歡的年輕孩子的面孔,可現在他已經被傷痛和饑渴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給這個年輕人一碗水。」米莉婭吩咐道。
沒有人遵從。對美麗僧侶的愛戴不足以抵消士兵們對敵人的血仇。如果讓他們暫時住手不去毆打這些俘虜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話,那麼讓他們去幫助這些人則根本不可能。
給我一碗水!」米莉婭大聲說著,帶著氣憤惱怒的情緒。一碗水遞到她的手中,那是我。
「謝……」她轉過頭,看見我,有點吃驚,但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她把水一小口一小口地灌入那年輕士兵的口中,待他喝完之後又用奇妙的法術阻止了他傷勢的惡化。連日來不停的救治工作讓她精力匱乏,在站立時一陣眩暈。我及時地攙扶住了她。
「您為什麼幫助溫斯頓人,小姐!」有士兵不解地問,「他是我們的敵人。」
「我沒有看見什麼溫斯頓人,我只看見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他有兩隻眼睛,一隻鼻子,兩隻手,像你一樣,先生。他在流血,我幫他止血,就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