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雜低效,千回百繞。
基本上是所有通靈作品所必然面臨的問題。
不管是游老占卜、高天師跳大神、白先生造夢,又或者是其他通靈者各種奇葩方式,歸根結底,都算是這一批突破了先天感應能力極限的能力者們,對超出了語言和思維範疇的陌生對象,所做的近似模擬;是對「高級信息」相應妥協降維,以幫助理解的結果。
這裡面必然摻雜著大量無意義的噪聲:
有的是片面理解的失誤;
有的是強行翻譯的缺失;
還有就是為了追求準確,不得不千回百繞去形容、類比、象徵,這一連串形式本身帶來的贅余。
有用的、沒用的;有意義的、沒意義的所有的元素堆積在一起,構成了一個龐大的、或許通往真相的迷宮。
但很多時候,人們試圖通過迷宮抓住真相,卻是在迷宮本身上耗盡了心血。
這其中,也包括了通靈者本人。
在這個圈子裡邊,羅南算是挺幸運的那個。
即使大部分時間都被人們視為另類,說話做事「讓人理解困難」,但事實總能證明他的正確——特別是他進圈兒時間不長,在「河邊」也沒走幾步,總算沒有鬧出把迷宮當真相的笑話。
不過,隨著他試圖窺探的超限事物越來越多,類似的風險只會不斷放大。
畢竟這一行,幾乎沒有「積累經驗」一說。成敗對錯交織在一起,很難判析,以至於過往的經歷,更多時候反而會成為干擾項。
嗯,在人類思維範疇有限的情況下,基本上就是這樣的。通靈能力要如何提升,從沒有一定之規大家也不是太清楚的樣子。
羅南覺得,在這種時候,重點不應該是增加通靈者的技巧和熟練度,而應不斷拓展語言和思維的內涵外延。
用確鑿的語義去規範,然後再將剩下的、難以規範的義項,和已確鑿無誤的部分區隔開來。
就這樣,不斷剝落成熟的皮殼,最後剩下來的,就是苦澀的未知。
好吧,這就是羅南近期瘋狂學習「外語」的心得,多少是有點兒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因為這樣,需要有很多可遇不可求的「工具」。
羅南與磁光雲母共享感知;學習天淵通用語,特別是禮祭古字,突破了語言這一思維工具的極限,以上都是規範已知、可知的工具。
除此,還要有直接去觸碰未知乃至不可知的手段。
那是另一個問題。
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地做,問題也要一個一個地處理。暫時來講,羅南的注意力還是聚焦在通靈圖的切分上。
倒不是說,他迫切需要在這張圖上獲得什麼關鍵性信息——確切情報中得不到的,指望以通靈的方式得到,是要不得的。
作為地球上有數的通靈者,羅南反而從來不相信「感通神靈」這樣的鬼話。至少他所做的通靈圖,從來都是在已經有了充沛龐大乃至於難以處置的信息規模之後,才通過一些直覺似的靈感,嘗試對這些信息做出具象概括。
這也就是通靈圖的成因,沒有例外。
如果他確實一無所知,無論是直覺還是靈感,都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這種情況下還鼓吹「通靈」,那必然是根植於過度自信的妄想之上。
他手裡「二合一」的通靈圖,是妄想嗎?
當然不是,這幅圖上所描述的李維和深藍世界,雖然不是直接經驗,卻也是他通過覆蓋全球的水汽披風,通過觀照時空位面的大坐標系,通過攀援人心的祭壇蛛網,從無數個側面,捕捉到的有關深藍世界的間接信息。
他現在搞切分,就是在大量側面信息匯聚的前提下,通過禮祭古字和天淵通用語這兩個新語言工具,以持續增加的「義項」和「意象」為參照,去收攏聚合線索碎片;同時也斬斷早期大量出現的非必要聯繫、聯想,不至於造就一個讓他本人也陷進去的迷宮。
他要看看,在天淵文明那邊的「視角」下,「傳說中的深藍世界」會是怎麼個樣子;它的疑似控制人李維,會不會留下什麼操作痕跡——說不定地球這邊隱晦,天淵那邊卻是常識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