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火獄對魔符這個外來者,表現出了十足的排斥。火海中翻起了巨大的漿泡,顯出恍如熔岩的深層結構。火海上空的焰光炎流,就像是飛舞的巨蟒,咆哮著要將魔符吞噬。
此時的熔爐火獄,不像是在一頭暗面生物的肚子裡,而是存在於一個巨大的世界中央,有一種芥子納須彌的奇幻感。
面對這樣的環境,魔符並不急於對抗、破壞,他所做的就是仰天長嚎,身外燃燒起有如實質的血色火焰,與更外層的格式塔相合,將格式塔特殊的結構形式,一層層地向外拓展。
在熔爐火獄的中心處,疏密不等的線條在火海中穿梭、交錯,搭建起一個又一個基本結構,再拼接成互相連接,渾然如一的複雜整體。
這場面是如此的熟悉,一如在德商大廈的格鬥場中,那處神奇的祭壇。
沒錯,魔符又立起了一處新的祭壇,之前它是建立在數百名看客的情緒濁流之上;而如今是搭建在這處熔岩火獄之中。
上個祭壇搭建時,羅南還是兩眼一摸黑,標準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隨著他接觸機芯搭建的「巴別塔」,在傑克「無私」的展示過程中,了解了運轉能量信息的結構規則,再加上掌握靈魂呼吸後,漸漸體會到精神物質層面干涉互通的奧妙,現在看來,就有點兒開竅的意思。
羅南注意到,兩個祭壇結構非常相似,不像是具備本質上的差別,特別是其中運轉的法理,亦即對能量信息的處置方式,也是如出一轍。
從一個簡單的邏輯推導可知,同樣的形式,往往根植於同樣的內容;既然結構如此,它存在的基礎也不應該有太多改變。
「唔,也就是說,這處熔爐火獄背後的根基,其實和格鬥場的看客們性質是類似的。只不過一個表現為情緒濁流,一個表現為熔爐火獄……」
羅南看得興致大起:「根植於人心情緒欲望的濁流,原來可以發展出不同的形式,具備不同的功能。這種變化,是人面蛛造就的,還是有著另外的影響因素?」
帶著疑問和收穫,羅南再觀察這片熔爐火獄,感覺就更為通透,理解也更加明澈。
隨著魔符搭建祭壇的進度推進,原本在外圍衝擊干擾它的炎流巨蟒,反而漸漸消停了,倒是火海下方的熔岩之中,漿泡一個接一個炸裂,分明就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用或憎恨、或恐懼、或狂熱的視線盯視過來。
但無論怎樣,它們都無法阻止祭壇結構持續地擴展、完善,而且,隨著各種功能性結構的排布,它們的震懾力反而在一路走低。
事情就是這麼有趣,不管是多麼恐怖慘烈的場面,當祭壇搭建起來,何為祭司,何為祭品,誰具有主宰力量,誰只是豬羊蠢物,就以這樣一種冷酷的等級形式分判清楚。
熔爐火獄的恐怖場景還在持續,也許它確實具備吞噬意識、銷熔靈魂的強大力量,可是,僅就祭壇分劃的等級而言,它不能對祭壇上的魔符造成任何威脅。
換句話說,魔符用一個祭壇,鎮壓了熔爐火獄。
同時它還在剝離火獄之後更本質的東西。
隨著祭壇搭建,熔爐火獄被鎮壓,被烏沉鎖鏈穿透的人面蛛,愈發地焦躁不安,甚至已經透出恐懼的反應,倏地尖嘯一聲,不管不顧,破空而走。
這種情形,倒像是當日軍艦上,羅南被燃燒魔影拖走場景的再現——問題是,雖然只隔幾日,羅南卻已非吳下阿蒙。通過魔符,他對人面蛛的了解,也已相當地深入,正面對抗都未必害怕,更何況現在已經放個「孫猴子」在對方肚子裡?
「定!」烏沉鎖鏈抖動,「我心如獄」的格式之力灌注。
人面蛛內有祭壇作亂,外有鎖鏈擒拿,再加上之前又挨了何閱音一刀,傷了元氣,抵抗之力一減再減,明明已經跨空而走,竟然硬被羅南拖了回來。
這一波響動就太大了,非但近處的何閱音感覺到異常,遠方的那位神秘強者,也是悚然而驚,心神都分散許多。
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他針對何閱音的後續殺招斷去,後者安然落地,向後便退。
緊接著廢棄樓層之上,巨臂、爆岩也先後破開了精神壓制,三人轉瞬合為一處,又退往白先生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