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京中亂起來時,陸崇遠一直等在書房內,桌面鋪著寫到一半的字,昏黃光影落在紙上,那上面筆鋒凌厲,墨跡濃稠。
蛟龍潛匿隱蒼波,且與蝦蟆作混和。
等待一朝頭角就,撼搖霹靂震山河
「郎主,我要見郎主!」
外間一聲悽厲哭求,讓得陸崇遠手中一抖,那濃墨重重滴在紙上,橫筆一划,「山河」二字猶如被墨色深淵劈開,整張字全數廢掉。
陸崇遠臉色難看的將筆一拋:「來人。」
外間有人匆匆進來,陸崇遠寒聲道:「怎麼回事?誰在外面喊叫?」
錫林低著頭:「是大爺身邊的陸榮,他說五郎君夜裡發了高熱,府醫在給五郎君用藥時在湯藥里動了手腳,有人想害五郎君性命,他想出府去請個大夫回來,說讓郎主替五郎君做主。」
陸崇遠聞言臉上怒色:「哪個府醫,他好大的膽子!」
「是…是吳大夫」
陸崇遠身上一頓,臉上更惱:「我不是讓周大夫去給翾兒看診?!」
「周大夫家中出事,昨日出府去了,府里就剩下吳大夫。」
錫林一直跟著陸九安辦事,對於府里的事自然知道的清楚。
自從大房關氏死後,大爺又被問斬,陸執年下落不明,就只剩下年僅八歲的五郎君陸執翾。
陸執翾明明什麼都不知道,驟失父母已經可憐至極,可府里的人待他卻並不和善。
陸家不少人都認為他們如今境況全是因大房而起,要不是陸執年當初三心二意去害宋棠寧,不會招惹上後面的麻煩,要不是大房出事,陸家也不會屢屢遭人羞辱,關氏跟鋮王苟且偷情的事更是讓陸家上下都跟著蒙羞。
大房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陸家不少人就將火氣撒在了陸執翾身上,特別是陸欽被流放之後,二房的人更是將五郎君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把所有事情都遷怒到他身上。
錫林不只一次聽說府里的人剋扣大房的東西,就連學堂里五郎君也經常被人欺負,府里那些小郎君罵他是關氏跟鋮王苟且留下的野種,二房的四郎君上次還將人摁在府里的荷花池裡,差點要了他的命。
陸崇遠知道這事後雖然狠狠責罰了四郎君,也將那些怠慢大房的下人直接打死,可是四郎君不僅沒知教訓,反而越發憎恨五郎君,那個吳大夫便一直都跟二房的人親近,如今竟是想要害陸執翾的性命
陸榮是當初陸肇身邊親信,也是一直留在大房護著陸執翾的人。
此時他在外面砰砰磕頭,叫喊的聲音越過房門讓得陸崇遠又氣又怒。
「今夜外面亂著,不好出府去請大夫,你讓陸榮先回去,你也去一趟大房告訴吳忠才,他要是治不好翾兒讓他出了什麼事,我要他們吳家一家老小的命。」
「還有,叫人看著二夫人跟四郎君,要是再敢亂來打斷他們的腿!」
外面亂事不平,他們還盡給他搗亂。
陸崇遠抬頭:「去積雲巷的人回來了沒有?」
錫林低聲道:「還沒有,不過宮裡那邊已經亂起來了,樞密院和黑甲衛的人進宮護駕,積雲巷那邊沒剩下多少人,岳鳳成既已動手肯定會想盡辦法將事情鬧大,廬陽伯也會引著人過去。」
「郎主放心,肯定不會出了差錯。」
陸崇遠聞言卻只擰著眉,這段時間他被人困縛府中,今夜動手本就是鋌而走險,只能成功絕不能失敗。
聽著外間陸榮的喊叫聲,陸崇遠只覺得有些煩躁心慌:「去讓陸榮閉嘴,大半夜的吵嚷生怕外頭的人不知道嗎,讓他回去好生照顧翾兒,還有,叫人盯著外間些,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錫林連忙點頭退了出去。
外面陸榮跪在院前磕頭磕的額間青紫,等聽到陸崇遠的回話之後,那順著腦門流下來的血,讓他整張臉隱在夜色之中顯得格外滲人。
「郎主不管五郎君死活嗎?」
「不是不管,是今夜府里有事,外頭也像是出了亂子不好讓人出門。」
錫林認真解釋說道:「你放心,郎主讓我跟你一起回去,也會警告吳大夫,讓他不敢怠慢五郎君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