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杉再一次感覺到身體進入吸力巨大的黏液之中,先是左腳,然後是整個身體。這一次他有了準備,長期保持運動讓他比同齡人的反應、平衡能力強上一籌。他只踉蹌了幾步,隨即穩住了身子。
呼吸了第一口空氣,余杉就感覺有些清冷。與此同時,身體卻同時將兩個完全矛盾的氣溫感受反饋給了他:左半邊臉感覺如同他吸入的第一口空氣,有些清冷;被陽光直射的右半邊臉卻感覺有些灼熱。他眯了眼打量了一下,太陽剛剛躍過不遠處的五層民宅。
街道上比空氣還要清冷,鱗次櫛比的商鋪大多關著門,街面上沒幾個行人。偶爾的幾個不是背著書包騎著自行車的中學生,就是外放著隨身聽聽廣播的晨練老人。斜對面的食雜店門口變了樣,不知什麼時候支起了彩色纖維塑料布包裹的棚子,棚子裡駕著熱氣升騰的油鍋,中年男人繫著滿是油漬的圍裙,抄起兩根長長的大筷子正在炸油條;歲數差不多的女人則忙活著給棚子裡唯一的食客端豆腐腦。
余杉回想了一下,他清楚的記得上一次來的時候這邊的時間是中午,大約十二點左右。而現在的時間……他下意識的抬起腕錶想要看看時間,但隨即放棄了這一愚蠢的舉動。如果他的天梭腕錶能準確描述門後世界的時間,那天梭就不該是一家生產手錶的公司,最起碼也是一家讓霍金拜服的超級量子研究所。
昨日之門規則一:無視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穿越過去之後,不論你在那邊待多久,回來之後會發現時間只過了兩分鐘。反過來也一樣,不論你在這邊待多久,穿過去之後,會發現距離你上次離開,時間只過了兩分鐘。
看著眼前的景象,余杉的心就如同這九八年這暮春或者早秋時節的清晨一樣,冰涼一片。很顯然,喬思在他走後又穿了過來,否則時間應該還是中午。
而且他敢肯定,喬思一定出了意外。否則他此前不會不接電話,更不會把錢包、鑰匙、手機全都放在音像店的櫃檯上。
余杉站在九八年清早的街頭茫然佇立,兩個要命的問題困擾著他,讓他不知所措。首先,他不知道因著喬思的穿越,這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這就無法得知喬思究竟在這邊停留了多久。這很致命,因為惡性腫瘤晚期的喬思已經放棄了治療,醫生給他下的判決單只有短短的一個月;另外一個更要命!九八年的齊北市對於余杉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生於斯長於斯,卻因著十多年的時間,留存在他腦海里的記憶已經變得十分模糊。他只記得九八年的齊北,市區人口早就突破百萬大關。而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去尋找一個不屬於這個時空的喬思,談何容易?
他不知道老喬在這裡的落腳點,不知道這一次老喬是打算在這裡悄無聲息的死去,還是要燃燒掉最後的生命,拼盡全力執念去改寫那一段讓他一直延續到現在都痛苦萬分的歷史。
為了一個十七年前不是自己的錯誤,足足懲罰了自己十七年,最終還要搭上性命……這一切值得麼?余杉一直都知道喬思對當年的事兒有些執念,卻從沒想到過喬思不止是執念,甚至已經到了扭曲的地步。
他現在後悔萬分,後悔自己拒絕喬思的時候表現的不該那麼明顯,應該先將其穩住。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余杉整個人沉浸在懊悔與自責之中,好半天才回過神。他知道再怎麼懊悔也於事無補,所以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摒棄情感,理智的開始思考現在該怎麼辦。
他的目光透過彩色纖維塑料布的空隙,看到早餐攤後的食雜店已經開了門。賣給他牡丹煙的女人正彎著腰拿著一把笤帚清掃著店門口。目光移動,又看到了不遠處的報刊亭。
很好,困擾他的第一個問題有辦法了。
他迎著太陽朝報刊亭走去,經過的時候放慢腳步,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目光掃到了齊北晨報的報刊時間:一九九八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三。
余杉繞過報刊亭過了馬路,又往回走。清掃食雜店門口的女人已經進了食雜店,余杉放慢腳步,思索著對策,拿定主意之後也進了食雜店。
女人瞥了他一眼:「要點什麼?還要牡丹煙麼?」
余杉暗暗鬆了一口氣,食雜店的女人還記得他,這太好了。他壓抑住心裡的興奮,裝作愁眉苦臉的說:「那個什麼……我上次在這兒買完煙,您看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