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6,大明天啟六年。
遼東,永寧沿海左近。
蔥鬱的草木如同綠毯,鋪滿夏日的遼東大地。漫山遍野的青草中,鮮花叢生。
灌木野草在海風的吹拂下,波浪般地起伏搖曳。涼爽的海風如扇撫身,一切讓人心曠神怡。
「駕!」一身是汗的馬舉甩著馬鞭,蒼惶地奪命逃亡。此時的馬舉心跳得十分厲害,入耳是呼呼的風聲,身邊的涼風美景和他幾乎沒有任何關係。尼瑪!只要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換誰也不會有心情去看什麼鳥風景,這可不是周末去郊遊!
因為就在他身後兩里開外,二十多個面目猙獰的建奴甲兵,在一個叫塔克蘭的拔什庫巴牙喇帶領下,正不死不休地追趕過來,恨不得要抓住他碎屍萬段。
原因無他,這伙建奴兵今天跟著塔克蘭,去永寧南邊一個叫馬家莊的地方搶掠燒殺。等他們興高彩烈地扛著大包小包搶掠來的金銀財物出來時,卻發覺守馬的塔克蘭獨子的脖子上中了一箭,被人砍開了肚子,死翹翹了!
「主子,丟了兩匹馬,這殺害少主子的漢狗(注1)定是往南邊逃了!」一個甲兵數了數馬匹後,急急忙忙地報告道。
「跟主子去追!要抓活的!老子要逮住這漢狗千刀萬剮!」塔克蘭撫摸著兒子還有些溫熱的臉龐,氣極敗壞地大吼道。
不惜馬力地向南追了里後,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個逃亡的漢人身影。這人騎著塔克蘭的那匹大黑馬,還牽著塔克蘭獨子的棗紅馬,正在拼命地向南逃。
這個逃跑的漢人,正是射殺塔克蘭十四歲獨子的馬舉。他今天一早進山打獵,回村時卻發覺莊子時火光四起。無數次,他都想沖將進去和這些喪盡天良的建奴兵拼命,因為他知道這些建奴兵一定在殺人放火,連婦孺老人都不會放過。
但當他看到莊子門外的幾十匹馬時,他便灰心喪氣了,因為從馬匹的數量上判斷,這伙建奴的人數一定不少。雖然他也練過武,造出的弓弩還特別精良,算是七里八鄉的神射手,但他還是不敢自大地認為,自己可以幹得過幾十個久經戰陣的建奴甲兵。
畢竟打獵射兔子射野雞,可比不得真正的戰陣廝殺。怎麼辦?馬舉著急地思索著。親人鄰居的哭喊聲響徹莊內,他卻無能無力。
作為一個十五歲就中過秀才的讀書人,馬舉可說是遠近聞名的神童,所以他想事情的方式還是和村夫愚婦們有所不同,那怕心如刀絞還是有幾分冷靜。他最後終於痛苦地做了個決定,就是不要衝進去做無謂的犧牲。
古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這有用之身,總能有找建奴復仇的時候。他文武雙全,他是墨家的傳人,他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走!」馬舉打定決心要逃走時,再一次看到了那幾十匹建奴的戰馬。從永寧到復州,再到東江軍控制的北汛口,可還有一百多里呢。有了馬匹,才能順當地逃出去。
有了搶馬的心思後,馬舉這才注意到守在一邊的塔克蘭獨子。他長得黑黑壯壯,個子並不高,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此時正一邊喝著馬奶酒,一邊望著火光四起的村莊發笑。在他看來,燒殺搶掠這些漢人,仿佛就是天經地義的。
塔克蘭為了培養他殺人的勇氣,可是抓了兩個漢人讓他砍殺過了。雖然自己現在只是在外面守馬,但莊子內漢人婦孺小孩的哭喊聲,還是讓他有股嗜血的興奮。
「啊!」他突然得右邊脖子一陣漲痛,艱難地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年輕的獵戶打扮的漢人正在向自己衝來。他想去抓弓箭,卻覺得身子猛地一沉,不受控制地栽倒了。
「該死的建奴!去死吧!」馬舉見射中了他的脖子,便放心地沖了上來,抽出馬鞍上的一把順刀,對著這個少年建奴一陣亂砍。
說起來這還是馬舉第一次殺人,他甚至於都不敢看這個建奴的臉,他只是麻木地對著這人的肚子一刀又是一刀地亂刺亂捅。直到將他的肚子完全捅開,腸子內臟血淋淋地流了出來,馬舉才顫抖著手停了下來。
「要趕快跑!」擦拭掉濺在自己臉上溫熱的鮮血後,馬舉終於冷靜了下來。他迅速抓過兩個包裹,挑出兩匹最為高大的戰馬,開始向南奪命奔逃。
「哎,我怎麼那麼傻!」跑出兩里來遠後,馬舉突然想出自己的一個重大失誤來:
第一章 奪命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