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熹微之時,營地內已滿是飯香。
去年的陳粟早就吃完,現在隨軍攜帶的是檀山、金門、雲中三塢廢了老大勁才磨好的面。
許是知道今天有大戰,輔兵們做了蒸餅。
蒸餅要用豬膏做才香。但出征在外,哪有這個條件?拿馬膏湊合湊合得了。
當然,馬兒一般比較精瘦,脂肪極少。兩百匹死馬也沒刮出多少油,湊合湊合,讓大夥聞一聞香氣得了。
一人兩個蒸餅、一碗肉湯,外加一點鹹菜,每個人都吃得很歡。
王闡左右巡視,看著輔兵們將一筐又一筐做好的蒸餅送到戰兵手裡後,方才坐了下來,吃一口蒸餅,就一口鹹菜。
大戰在即,他卻已經感受不到什麼緊張情緒了。
麻木了,真的。
擱幾年前在河北軍中時,在野地里被騎兵包圍著亂竄,簡直難以想像。
終大晉一朝,好像也就馬隆做到過。
魯陽縣公重複了馬西平的壯舉,還不止一次。
銀槍軍也真的是好兵,最長的已服役五六年了,見仗無數。
一桿最普通的長槍,當你千錘百鍊之時,它就已經不普通了。
握在手裡仿佛生命一般,腳步一跨,腋窩、膝蓋、脖頸、面門,哪裡鎧甲遮護不到,它就能鑽到哪裡,快如閃電。
有些銀槍軍老兵,耍長槍之時甚至會賣弄破綻,還有高舉過頂刺殺這種非常複雜的弄險招數。
他們還會射箭。
近距離時,射滿一壺三十支箭不成問題。
稍遠之時,射個十幾支也不在話下。
陣戰之時,拉滿了射個三五箭,然後提著長槍就廝殺,對他們而言已是尋常。
有銀槍軍在,什麼忠武軍、義從軍才能聽話。
他們是邵氏的基石,壓箱底的武力。
今日最能打的四五千銀槍軍盡集於此,還有五百陷陣府兵、千餘驍騎,欲與是他們數倍的賊眾決戰,豪情壯志若此,王闡覺得死而無憾了。
今日就算死了,爺們也是堂堂正正與數倍賊軍廝殺時戰死的,干他娘的!
「咚咚咚」第一通鼓響起。
輔兵們立刻開始了行動,幾輛空了的運糧車首先被他們拉拽到了河邊。
齊聲呼喝之下,直接將糧車拖入河床之中。大旱之年,冬日水淺,澗水竟不能將其完全淹沒。
很快,第二輛車被拖曳了過來
另有一些輔兵將空了的糧袋填滿沙土,然後放在車廂內部,穩固其位置。
對面的匈奴游騎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昨日還在尋思,澗水雖然不寬,也不深,但在他們的注視之下,不是那麼容易造浮橋的。
而且浮橋狹窄,一次過不了多少人,屆時他們有很多辦法堵截,縱騎衝鋒、圍著攢射等等,定教晉人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
十幾架弩車被喊著號子的輔兵們搬到了河岸邊。
對岸的匈奴騎兵仿佛看到了瘟神一般,慌忙撥轉馬首遠去。
輔兵們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哈哈大笑。
「嗚——」角聲響起。
數十桿粗大的弩矢被射向對岸,一些未來得及離開的匈奴騎兵人仰馬翻。
有人運氣好,只是馬被弩矢洞穿了,人摔落之後,還能離開。
有人就沒那麼好運氣了,直接被帶飛了出去。而他們的慘狀,讓更多的匈奴騎兵打馬離開,到遠處列陣。
一輛輛運糧車被填入河床。
車廂內部實以沙袋土囊,水流又不大,因此穩固得很,沒有被衝散之虞。
很快,澗水直接被截斷了大半,下游的水一下子淺了,很多地方直接裸露出了河床。
更多的沙袋被搬了過來,還有門板、木頭、蘆葦等,有什麼用什麼,直接往河床里舖。
「咚咚咚」第二通鼓響起。
披掛整齊的金三帶著銀槍軍第一幢六百人涉渡而過。
緊隨其後的是常粲帶的五百府兵。
千餘甲士趟著沒過腳踝的積水,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