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縣內一片混亂,原因無他,太守跑了。
不用朝廷來免官,他自己先潤為敬,免得下場不妙。
郡縣佐官、吏員們見狀,逃散一空,偌大的襄城竟然沒個主事人。
到了第二天,稍微有點資財的人開始出逃。
大車小車,充塞道路。
汝水渡口之上,船工們從未見過如此陣仗,心驚膽戰的他們甚至懷疑賊人是不是打過來了,嚇得直接划船至西岸,不做買賣了。
有一部分膽大的還在渡人、渡馬,這個時候往往能隨意索價,別人還不敢還價。
午後,一個消息開始在人群中流傳:王彌賊眾已破郡城,分兵四掠,很快就要到汝水了。
此消息一出,渡口附近的混亂再上一個級別。
有人棄了車馬,拿著細軟就跑。
有人到上下游查探,看看有無可涉渡的淺灘。
還有人猶豫不決,四處找人詢問,辨別消息真假。
但這個時候,壓根沒有好消息。反倒是謠言傳播得飛快,人們壓根不憚以最大的惡意猜度局勢,然後嚇唬自己或者別人。
簡而言之,出逃的人一片混亂。
渡口對岸,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數百騎在岸邊勒馬止住。
數人下馬,揪著兩名船工將他們渡過河去。
片刻之後,一面飄揚的「邵」字大旗插在了河對岸。
數名旗手立於旗下,頂盔摜甲,背負長劍,顧目自盼,夷然不懼。
有些站在渡口外圍,正想往裡擠的人看見後,下意識停了下來,傻傻地看著這面大旗。
河對岸開來了更多的部隊,一字長蛇般的隊伍遠遠看不到頭。
一名身著大紅色戎服的青年武將策馬向前。
上百親兵緊隨其後。
「前行看後行。」紅袍武將大喊道。
「齊著鐵兩襠。」百餘親兵齊聲高和。
「前頭看後頭。」紅袍武將再喊。
「齊著鐵冱鉾。」這次不單親兵在喊,就連一些正在行軍的士卒也高喊了起來。
馬隊疾馳而過。
軍士們的目光追隨著那道紅色身影,有學生兵軍官抽出環首刀,敲擊著綁紮在手臂上的小圓盾,大喊道:「萬勝!」
「萬勝!」聲浪從一幢傳到另一幢,整整傳遞了五次,然後很快掀起了第二輪。
河對岸逃難的人群看了,下意識放慢了動作。
不擠了,不推搡了,也不叫罵了。
前面的人定定地看著。
後面的人交頭接耳,互相詢問,然後再扭頭看看那面「邵」字大旗。
旗幟仿佛有魔力般,一下子鎮定了人心。
「不逃了!」有勇少年掙脫了母親的手,在父親氣急敗壞的目光中,飛快地搶過一匹馬,翻身而上,疾馳而出,聲音遠遠傳來:「我隨魯陽侯擊賊,爺娘勿憂,去去便回。」
他的舉動鼓舞了不少人,又有十餘壯士奔出。
有人一邊走,一邊破口大罵:「一幫賊子,當我襄城無人耶?」
還有人回頭看了一眼,道:「逃又能逃到哪去?若賊渡河追來,還是一個死,不如拼了。」
眾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
人一上百,形形色色。
有人勇敢,有人怯懦,本就很正常。
王彌大軍殺來,眾皆逃亡,有些人被裹挾其中,本就不情不願。如今魯陽侯渡河擊賊,看到主心骨了,勇猛之士自然願意追隨旗下,保衛桑梓。
河西岸的軍士已經停了下來,在河岸草地上列陣。
王闡、郝昌等河北將領指揮著本部三千三百餘人,在工匠的帶領下伐木,製作簡易浮橋。
石橋、永興、南山以及剛剛組建完畢的李家防,各抽調兩百府兵,計八百人,攜帶馬匹、部曲、器械,先期渡河。
所有船工都來到了河西岸,將一名名士兵、一匹匹馬渡過去。
過河的府兵稍事休息後,便按隊為單位,分散開來,查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