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古驛道通向遠方,雜草茂盛,幾乎侵奪了半個路面。
臨水而拔的蘆葦隨風搖曳,白鷺輕巧飛過,落在河渚水草之上。
孤零零的農舍前,農人虛掩柴門,朝田間走去。
竹籬內,農婦整理著渚蒲,細心編織。
菜畦中,小兒正在用桔槔打水,澆灌冬菜。
桑林間,家犬追得母雞咯咯直飛。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鄉間的寧靜。
大批凶神惡煞的武夫忽然而至,將一群行商模樣的漢子趕了進來。
農婦悚然而驚,小兒哇哇大哭,家犬夾著尾巴,嗚咽不已。
趕回家的農人緊握鋤頭,面色驚惶。
「勿憂!」符存審翻身下馬,走了進來,溫言道:「吾等只是過路。」
說罷,讓親兵拿了一匹絹過來,放到編好的蒲蓆之上。
「麻煩給這些人準備一些飯食。」他指了指那七八個一臉晦氣的行商,說道。
農人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只有粗茶淡飯。外頭兵荒馬亂,官府催課甚急……」
「無妨。」符存審轉身離去,又朝站在門外的一隊軍士說道:「看緊這些人,一個不許放走。」
大軍過境,游騎四散,見行人就抓,並統一看管起來。
很顯然,他們並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馬蹄聲再度響起,符存審已帶著大隊人馬飄然遠去。
家犬衝到籬笆前,狠狠吠叫了兩聲。
門外的武夫瞪了它一眼,家犬又夾著尾巴,哀叫著躲到了後院的茅草之中。
古道之上,大群武士正在行軍。
貪長到路面上的花花草草被踩為塵泥。
兩側衰草之中,哨騎忽隱忽現,來往奔馳。
大隊綿延到遠方的天邊,仿佛無窮無盡,直有千軍萬馬一般。
騎卒將馬兒帶到草地之上。
戰馬噴著響鼻,嗅了嗅滿地的枯草,嫌棄地轉過了頭。
騎卒笑著拿出煮熟的豆子,細心餵養。
馬尾晃個不停,狀極歡快。
王建及一陣風般疾馳而過,至原上老樹前,下馬拜道:「軍使,賊軍今晨已開始渡河。斥候不敢靠得太近,只草草看了幾眼,應有萬人左右。車馬、輜重甚多,渡河非常緩慢。」
「汝盔歪甲斜,成何體統?」李唐賓斥責了一聲,方道:「可與天雄軍聯絡上?」
王建及暗嘆晦氣。軍使治軍嚴苛,大冬天在帳內都不帶解甲的,與天雄軍那個牛禮簡直是絕配,並稱兩大「苛將」,偏偏大帥還挺賞識他們,毬場、駿馬、美姬賞賜不斷。
「天雄軍臧軍使偵騎四出,窺視不斷,大軍調動頻頻,似將大戰。」
李唐賓點了點頭。
不是「似將大戰」,是真的準備大戰。
大帥用兵,從來都是兩手準備。你若有正兵前來,我自以正兵迎之。
李唐賓突然鋪開了地圖,仔細審視著。
離賊軍主力已不到三十里,現在應還未暴露行蹤。
天雄軍確實幹得不錯,又是窺視,又是襲擾,又是整兵備戰,賊軍急欲歸家,這會注意力估計早就被吸引到了那邊,整日琢磨如何擊破天雄軍,各種計劃制定了一籮筐。
天柱軍,比主力出發得還早。不張旗鼓,輕裝急進,路上見人就抓,游騎散得很開,並且小心翼翼,儘量不打草驚蛇。
郝振威之前注意力全在王卞身上,這會急著解圍同州,哪顧得了其他方向,根本想不到他們這支人馬會從渭水南岸殺過來。
李唐賓讓親兵收起馬扎、氈毯、地圖,時機已經成熟,明日定破郝賊。
……
渭水兩岸,人喊馬嘶,亂成了一鍋粥。
馬夫用力揮舞著馬鞭,臉上神色焦急。
馬兒渾身是汗,巨大的肋部一張一合,渾身緊繃,拖曳著沉重的大車。
旁邊是一輛斷了軸的輜重車輛。
馬套已經被取下,挽馬被牽走。車廂歪倒在路邊,輔兵們正手忙腳亂地收拾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