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河清
齊子嶺之內,邵樹德帶著兒子們撫慰軍士。
從出綏州南下關中討黃巢開始,邵樹德就一直堅持撫恤戰死或傷殘的軍士,其家人一年可領糧賜十二斛,直領十年……
這個制度,很多藩鎮都有,涉及範圍不一、年限不一罷了。
國朝還有很規範、系統的軍祭制度。有專門的祭祀場所,由重臣、幕府掌書記親筆撰寫祭文,當眾宣讀,獻上祭品,祭祀戰亡的將士。
這個制度北朝就有,一直繼承下來,已經非常成熟。以為唐代軍士死了就拉倒這種看法,是非常錯誤的。
大到朝廷公祭,小到藩鎮、支州祭祀,都很系統。
軍祭、獻俘、凱旋等儀式的細節,甚至被固定在了開元軍禮典制中,一直延續了下來,直到五代末年。
朔方鎮最早一批領撫恤的,差不多已經滿十年退出了,但他們的人數太少。隨著進軍關中和中原,戰爭的規模和烈度再不是西北、河隴那種小打小鬧,領撫恤的人數激增,如今每年需支付46萬餘斛的撫恤糧賜,不是什么小數目了。
為了避免增加財政壓力,邵樹德從去年開始,大量使用蕃兵攻城,然後用土地作為賞賜(撫恤),避免了大筆開支。但衙軍陣歿、傷殘,仍然是領撫恤的,這個少不掉。
「大帥。」梁漢顒躬身行禮道。
邵樹德見左右無人,責道:「賢婿何如此莽撞耶?作戰先登,固然是奇功,可你需要這些戰功麼?」
梁漢顒聞言有些激動,不過還是說道:「大帥,末將不想被人說閒話。」
話意思已經很清楚了,你的女婿不好當,壓力很大,必須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堵上眾人之嘴。
邵樹德無語。
這確實是正理。如今朔方軍還處於初創上升期,沒那麼多狗屁倒灶的事,軍中一切憑實力說話。梁漢顒升官很快,若沒有切切實實的功勞,確實容易惹人非議。
當年攻洋州,他就受了不輕的傷,這次攻齊子嶺,帶八十勇士先登,證明自己的決心十分堅定,邵樹德也不好打擊他的積極性。
「還是注意點吧。」邵樹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對你,我有大用。」
承節、嗣武二人跟在身後,默默看著。
「吾兒。」邵樹德轉過頭來,道:「你們也看到了,便是你們姐夫,在軍中也要憑戰功來升遷,為父也不好徇私情。今後若掌軍,你們也要做到這一點。賞罰公平,是最基本的原則。若做不到,則盡失軍心矣。」
「兒知道了。」二人一齊應道。
巡視完軍營後,邵樹德父子三人回到關城之中。
親兵端來了簡單的晚餐:粟米飯、羊肉、魚、數種冬菜、乾果、奶製品。
吃完之後,杜弘徽再來,繼續講河陽。
「睿宗時,玉真公主於金仙觀修道。」杜弘徽從一個小故事入手,娓娓道來。
「帝幸真元、金仙二觀,出玄武門,渡大河,至東章村……敕東濟源縣、南河清縣、西邵源縣、北陽城縣四縣界分巡護金仙、真元二觀。」
邵源縣,武德二年置,武德四年併入邵伯縣。
顯慶二年,邵伯縣更名為王屋縣,一直延續至今。
簡單來說,玉真公主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王屋山修仙。睿宗為了看望女兒,專門出長安跑了過來。在當地設了個驛站(東章驛),並讓附近四個縣劃分一下各自的權責範圍,專門派人巡護這兩座道觀。
河清縣就是其中之一。
「河清縣為巡護道觀,專門開闢險道,直通王屋山。此道通不得大車,但可行人、馬驢。大順二年我軍攻馮霸,銀槍都從此道過。」
……
河清縣外,大群騎卒縱橫馳騁,殺意昂然。
楊亮親自帶著三百餘騎,破陣沖入了敵軍叢中。
馬刀砍得卷刃之後,又從鞘套之中抽出鐵鐧,肆意錘殺。
押運糧草的汴軍民夫哭喊連天,紛紛潰逃。
少數汴軍騎卒瘋狂打馬而逃,消失在了遠處,竟然連袍澤都棄之不顧了。